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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来,天光明媚,湛蓝的天,翠绿的草,满眼都是明艳。不像城市里,总是蒙着一层灰色的雾,无论是天空还是人心都叫人看不清楚。路嘉轩带我们去骑马,先要穿过一个牧场。途中遇见两个小孩,哥哥约摸7、8岁的样子,手中牵一个女娃,应是妹妹。脸蛋红扑扑的,头发在阳光照耀下变成一种金色。哥哥穿一件绿色毛衣,昂着头与太阳直视,没几秒又闭眼揉揉眼睛,以至于后来与我们说话,都是半眯着眼。妹妹穿的是改良过的蒙古袍,更像个小夹袄,靛蓝色,上面绣着几朵小花。那女娃很大方,指着林飞和他搭话,说的蒙文。林飞没听懂,转头看我和路嘉轩,路嘉轩笑着翻译,她是问,你这个好看的哥哥从哪里来的?要到哪里去?翻译完补上一句,小娃眼睛还挺毒。
林飞憨憨地笑了,蹲下来平视她,手里变出两颗水果糖来,说,我叫林飞,你叫什么?女娃接过糖递给身边她的哥哥,男孩挑了一颗剥好,送糖进妹妹的嘴巴,然后用粉色糖纸遮住眼睛继续半眯着眼看太阳。妹妹只顾吃糖,似乎忘记了林飞的问话,这时男孩还在昂首看太阳,嘴巴上替妹妹回答,她叫娜仁托娅,我叫阿木尔。
林飞摸了一把娜仁托娅的脸蛋,我们继续往前走。我问,他们的名字寓意着什么?路嘉轩说,一个代表美好,一个代表太平。林飞思索了一会说,真是好名字。路嘉轩随后唱起歌来,“穿过千山万水,传来你熟悉的声音,无论是你走到哪里,都会在我的眼前闪现”,是腾格尔的鸿雁,小的时候音乐老师教过。
穿过了一片蒙古包区域,我们来到骑马场,是专门建了给外地人使的。
这时从马场的中间跑来一匹马,灰色的骏马。从我们面前疾驰而过时,这才看清马背上却是个13、4岁的男孩,意气风发。男孩的头发扎起一个冲天的髻,上边绑着红色流苏,随着马的奔腾跳跃,像流动在半空中一条红色河流。
我与林飞止不住地惊呼,那个男孩跑完一圈勒马在我们面前停下,路嘉轩叫,阿布,快来!男孩轻盈一跃,随即落地。我来了,男孩说着奔向路嘉轩,竟还没变声,声音稚嫩清脆。来到跟前一个弹跳蹦到路嘉轩身上挂着,后者大笑着接住。
路嘉轩抱起阿布颠了颠说,我今天为你带来了贵客,快去叫阿爸来。阿布应了声好,跳下来一溜烟跑去了马场旁的一个小屋。他走后路嘉轩对我和林飞说,他叫布日固德,就是雄鹰,这名字是不是很贴切?我和林飞点头说是。林飞说,你和那孩子关系真要好。路嘉轩笑说,那是,我们是一起爬上高山看星星的友谊,我甚至和他骑马去过漠河,遗憾的是没见到极光。
路嘉轩笑起来皱纹已经很明显,但他还是笑得非常多,我见他才一天,他笑的次数比高中我与他坐同桌的那一年都要多。我心里很替他高兴,他是真的在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此刻路嘉轩喋喋不休地同林飞说着他和那个男孩的故事,笑声爽朗。我突然想到他曾说的“神谕”,于是鬼使神差般问出,路嘉轩,现在你的心底还会响起什么声音吗?路嘉轩和林飞齐齐顿住,路嘉轩旋即正色,沉思片刻说,李默,我想我已经和那声音融为一体了,现在它就是我,我就是它,不再有什么声音了,有的只是我的声音。我终于明白,什么“我佛渡人不渡己”都是外人对他的主观评判,佛既是成佛,便不再有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