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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郝依稀感受到一丝刺眼的光亮。他想把眼睛睁得再大一点,却感觉眼皮上就像被千钧重物压着,怎么睁也睁不开。隐隐约约地抽泣声在耳边萦绕,秀丽还是云儿,我这是怎么了?办公室、海鲜超市,老郝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你醒了吗?长久,你看看我……都昏迷两天了,你可吓死我了!”是秀丽哽咽的声音。当然是秀丽,此时此刻除了他的爱妻、他的秀丽,还有谁能守护在他身边呢?
“咱辞职吧!这样的人家咱攀不上更惹不起。”秀丽满腹哀怨地规劝着浑身上下缠满纱布的丈夫。横祸飞来,不用猜也知道是于志平那畜生干的,接连的挫败、羞辱已让他穷凶极恶到了毫无底线,他这回是想要了老子的命啊!
老郝感受着愈来愈强烈、愈来愈清晰的疼痛。他挣扎着想稍微动一动,以确认四肢是否依然健全,可用力一分,疼痛就会加重十分。“你好好躺着吧!你左腿骨折,肋骨断了三根,万幸没有伤及内脏。医生说已脱离生命危险,也不会造成伤残!”善解人意的秀丽擦拭着他额头的汗水,给了他最急切盼望的回答。老郝长舒了一口气,经此九死一生,总算是有惊无险。
逐渐能吃一点易于消化吸收的流食了,重温人间烟火的滋味,老郝一时感触良多:反思这段时间,自己沉迷在事业顺遂的虚荣里,陶醉在儿女情长的虚幻里,就快要忘记了自己是谁。这就是所谓的富贵险中求吗?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天生会打洞,这就是阶级!就算那姓于的出局了,家世显赫的李振元就会接受我吗?秀丽陪自己风风雨雨、不离不弃,就算李家接受我,难道我真丧尽天良地抛妻弃子,去奔这一遭祸福难料的前程吗?无穷的抚心自问让老郝意懒心灰:秀丽说得对,这样的荣华富贵、这样的情爱欢颜他郝某人攀不上也惹不起,等出院以后就吹灯拔蜡、快刀斩断吧!游荡于又一个岔口,在强逼自己做出决断的此刻,老郝明明感觉一阵心脏爆裂的巨痛,这感觉竟似远远超过了车祸导致伤筋动骨对他肉体的摧残,他无法再欺骗自己——在这场注定回首成空的烟花风月里,他竟已陷得如此之深。
潇潇夜风低吟残酷而又华美的乐章。昏昏沉沉了两三天,老郝精力过剩地游思妄想着。秀丽因惊惧、悲伤、劳累的轮番折磨已是心力交瘁,安详地趴在丈夫的病床边,不一会儿就已沉沉入梦、吐气如兰。病房的门打开,进来一个女子,老郝定睛一看,不是他想忘记却无法忘记的凌云又会是谁?她双目红肿、面容憔悴,因为尴尬的身份不能守护着老郝,只怕是比秀丽还要心焦和煎熬吧。“你受苦了,都怪我太大意了。”凌云心存悔愧地轻轻抽噎着,似有万语千言却不敢大声说出,凄楚可怜的模样让老郝内心一紧,“我已联系警方调看了车祸现场视频,是小黑干的,他是那个畜生的手下,这次我绝饶不了他们。”
为免秀丽醒来后彼此难堪,凌云喃喃细语一番,就顾盼流连、万般不舍地走了。这份痴情不已让老郝既如沐春风又愁肠百结,思潮腾涌间越发难以入睡。唉!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眼下这不了局是如此出乎意料地难了而又不忍了,人这一生,功名利禄还有美酒和爱情,难道都是如此颠来倒去、此消彼长吗?难道世间万物果真相克相生、相连相通吗?
脑袋撞坏了吧你!老郝对着天花板讪笑自己的神叨魔怔——竟日心猿意马、玩世不恭的“好酒场”,还参禅悟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