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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长久伸伸懒腰,望着窗外的夕阳出神。昏天黑地一觉醒来,他感觉头睡得懵懵的,口腔里翻涌着让人反胃的恶臭。自己在家喝两口都能晕成这样,郝长久啊郝长久,你是越来越出息了。记得酒场上结识的一个“好人”做过归纳:人这一生,喝多少酒、吸多少烟、享多少床笫之欢,都是有总量的。总量消耗完了,男人这辈子也就差不多算是废了。大家当时还骂那小子胡诌八扯,现在想想也许真有些道理。老郝最近变得一跑就累、一倒就睡、一喝就醉,难道真的是过量透支、内存告急了?老子才四十来岁啊,难道就要老朽了?老郝气急败坏地自暴自弃着。
紧抓灵魂的缰络,老郝自我拷问一番也没理出个四六来。家里静悄悄地没点儿动静,秀丽应该是去接儿子了吧。老郝赖赖歪歪爬起来去了洗手间,把自己浸到浴缸里,想要将满身的酒气、臭气全都荡涤干净,他可不愿让儿子在他怀抱里捂着鼻子,嫌弃他身上那不三不四的酒臭。天下父母还不都是这样,一想到孩子就会抛开所有的患得患失,那真是转眼忘我、满血复活。可抚摸着自己整日享用液体面包而渐渐发福隆起的肚腩,他仍然隐痛于自己无法逃避的苍老。
老郝才把自己捯饬干净,秀丽就领着天骄开门进来了。“爸爸!”小天骄一看爸爸在家,欢跃地跑过来扑进爸爸的怀抱。老郝抱起儿子亲了又亲:“好小子!放学了,今天在学校表现好不好啊?”天骄被爸爸逗得咯咯笑起来,爸爸身上沐浴露的清香让天骄感觉还不错,他绘声绘色地给爸爸说起学校的新鲜事,最后问爸爸:“你今天还去喝酒吗?”老郝深怀抱愧,都说对孩子最好的关爱就是陪伴,可自己又抽过多少时间陪儿子呢?他一字一句地对儿子承诺:“爸爸不去喝酒,今晚哪也不去,就在家陪骄骄好不好?”小天骄兴奋地点点头,他从书包里拿出家庭作业,让爸爸陪他先写着,秀丽自去厨房准备晚餐了。现在的家庭作业,好多都是全家总动员,这个需要家长检查、签字,那个需要家长上网回复,老郝手忙脚乱地应付下来,感觉比在公司里圈阅公文还要繁琐。
爷儿俩刚忙活完,收拾好书包,秀丽就来喊吃饭了。老郝带着儿子来到餐厅,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老郝如今薪酬丰厚,饮食起居早已摆脱捉襟见肘的窘迫,俨然过上登堂入室的高品生活。秀丽闲极无聊就买来关于厨艺的书籍和各类价格昂贵的上等食材研究烹饪,心灵手巧的她一目了然、一点即通,许多菜做得品相上乘、风味独特。可老郝吃着妻子精心烹制的菜品,始终难以寻到酒场上饕餮盛宴、狂饮大嚼的快意与虚荣,反而怀念两人以前就着岳母从家乡带来的腌菜喝面条的感觉。人啊,没有什么就盼什么,有了什么却又烦什么,还真是贱骨头。难得这样陪妻儿吃顿晚餐,老郝竭力装出一副非常受用的样子,一边大口吞咽一边点头称赞,一边还时不时用余光瞟着秀丽脸上惹人浮想的那一丝浅笑。
伺候儿子洗漱睡下,夫妻俩才得以片刻安闲。老郝过来拉秀丽的手,秀丽含笑打了他一下。老郝见爱妻兴致不错,软磨硬泡着把她拉到了卧室。一个士饱马腾,一个万般柔情,夫妻共赴久违的巫山欢好。老郝为自己的威武雄壮倍感舒畅,他深感愧对秀丽,妻子醉心的笑容对他是最大的宽慰。秀丽静静地躺在老郝的怀里,任由他用双手划拉着自己清腴的脊背,长舒一口气后来了句:“葬礼结束了?她还好吧!”老郝如受电击般,还没老实下来的手蓦然痉挛——凌云终究是他们夫妻绕不过去的一个话题。老郝闪烁其词地敷衍几句就不敢吱声了,秀丽竟波澜不惊地未曾负气而走,多好的秀丽啊,老郝搂着怀里羔羊般乖顺的贤妻缠绵入梦。
清早醒来,老郝发现秀丽早已去送儿子上学了,餐桌上放着留给老郝的早点,他匆匆吃片面包、喝杯牛奶,就准备去上班。最近一想到开早会他就感觉头大。李振元溘然长逝,凌云接任董事长,公司一时陷入主少国疑、风雨飘摇的微妙,许多工作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不见起色,许多问题都是议来论去、悬而不决,那些元老眼见凌云和老郝无计可施,也就渐渐心生倦怠和轻慢,不肯实心问事了。今天早会要讨论医疗器械工业园项目的相关事宜,据了解,四真堂公司的章元成报名参与了此次土地竞标,气得凌云大骂章元成人走茶凉、翻脸无情——要是父亲还在,他章元成怎么敢和振元集团竞标啊。会议吵了个沸反盈天,各位副总和中层管理人员各执一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有的建议果断拿下、迅速跟进,有的提出项目过大、还须慎重,磨磨唧唧一两个小时也没争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凌云只好乾纲独断做出了继续推进的决议,这毕竟是她和老郝亲自经手的大项目,于公于私都不容有失。可有几个“老顽固”一脸傲然地仍欲强加置喙,凌云拍案而起、勃然大怒:“老董事长尸骨未寒,你们就要逼宫了吗?”局面才得以控制,事情也基本确立下来,尤为难得的是,关键时刻何琳站在了凌云这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