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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一九六九年初春,我与兰的的第一个女儿降生到了人间,随着女儿的第一声啼哭,我在初为人父的喜悦的同时,隐隐感到了肩上重担的沉重。在庆幸女儿诞生之余,又有丝丝难以言说的苦涩笼压在我的心头;让我不时感到人生之路的崎岖不平,与生活酸甜苦辣的艰辛。
多年来,雷打不变的只涨物价不长工资的现实常常令我感到身心交瘁,望着日夜操劳而日渐憔悴的妻子,我惟有仰天长叹,徒唤奈何而已;不知我与兰的这种牛衣对泣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在难以入眠的漫漫长夜中,我经常默默地地凝视着女儿灯下那张小天使般红扑扑的小脸,在睡梦中双颊上绽出的甜蜜的笑靥,使我仿佛又找回了生命的春天。
我多年来每月三十八块零五毛钱的工资,再加上兰在街道服务站缝纫组每月辛苦挣来的二十五块钱,两人加起来也不足六十四元钱的工资,便是我一家三口人全部赖以生存的活命钱。而在物价昂贵的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末,想用区区的六十几块钱养活三口人,其中还包括嗷嗷待哺的婴儿,谈何容易!
光是每天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就够你伤透脑筋的了,何况你还要为操持女儿每天的奶粉和其它营养品而殚精竭虑,劳心费神。由于兰的母乳不足,而用来代之的奶粉又因为囊中羞涩而不敢问津,只好眼巴巴地瞅着食品商店里琳琅满目的婴儿营养食品望而却步。
但令我最伤脑筋的还是我们的住房问题,我与兰刚一结婚时,暂时住进了兰的母亲潘氏慷慨施与我们的一间原用来堆放杂物的进风漏雨的偏厦子般的茅草屋作为我和兰的新房。但住进去之后,我俩才体会出这间所谓的“新房”是多么折磨人,又是多么令人断肠!
这间多年失修的偏厦子茅草房百孔千疮,一年到头漏雨透风,这里且不说一到赤日炎炎的夏季,当头的烈日把这间只有立锥之地的斗室晒得如同蒸笼一样,也不说一到雪花飘飞的严冬,无孔不入的寒风呼啸着透过墙壁上的缝隙钻进来,单是连阴雨的黄梅季节就够你焦头烂额的了;连续不断的霉雨天气,会使这间斗室满地泥泞,一片狼藉,几无立足之地。
每当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的时节,都都会想到那位千年前忧国忧民的诗人杜甫,至今读起他的那句“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的千古绝唱我都会唏嘘不已。
当我于夜半时分发现纷纷而下的鹅毛大雪透过屋顶上的漏洞落到我心爱的宝宝脸上的时候,当我发现宝宝圆圆的小脸被严寒冻得青紫,从梦魇中醒来而嚎啕大哭的时候,我的心在刹那间会感到何等的悲哀啊!
贫贱夫妻百事哀,多年来我与兰一向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但经济拮据的窘迫,生活的举步维艰,经常使情深似海的我俩为了些许柴米油盐的家庭琐事而吵得不可开交,为经济问题而夫妻反目。
生活的重担把人压得变了形,一向温柔似水、小鸟依人的兰,有时也会因入不敷出而且日渐窘迫的家庭经济愁眉不展,为无米下炊和无处借贷而落泪;眼看着饥肠辘辘、嗷嗷待哺的女儿而无计可施时,在伤心难过之余,也会把心中的无名火发泄到我身上,望着我这个只知唉声叹气的丈夫凤眼圆睁,柳眉倒竖,河东狮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