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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上散发出一股陌生刺鼻的气味,也正是这种强劲难闻的男人气味让她获得了逃难以来最真实的安全感。苏军军车驶远了,她依然战栗不已,她借此发现必死的决心并不坚定,生的欲望依旧强烈。
大槐抱起她走向驴车,出于自尊出于骨子里的轻蔑,她怎能容忍一个中国男人冒犯自己洁净的身子?她本能地抗拒着,可他的一双大手稳稳地托着她,并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她的脸紧贴着他的胸膛,那种刺鼻的男人气味一股股地直冲脑门,她晕眩地闭上眼睛,几分胆怯几分排斥却又分明感受到温暖和安定。
短短的几步路,她却像做了一个遥远的梦。他只是把她抱到驴车上,脱下上衣披在她身上,她紧紧地裹着他的上衣,羞愧地低下头。看似粗鲁还有几分细心和体贴,单薄的衣衫前身后身都被树枝刮了几个破洞,快遮不住丑了。
晃悠悠地坐在驴车上,她心神不宁目光呆滞。分别的时候,母亲似乎看透了她的心事,一再劝告她要好好地顽强地活下去;正雄信誓旦旦,只要他还活着,一定会来中国找回姐姐。要活下去吗?
因为这个重大问题的困扰,野田樱子暗暗地观察着大槐。原来是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男孩子,嘴唇上刚刚冒出胡须,相貌平常看着还算顺眼,纯净的眼神中有快乐有哀伤有愤怒有悲悯,不会藏着掖着说话,大体上还算和气;个头不高也不十分地强壮,只是那双大手很特别,手掌扁平手指细长手背筋骨裸露,这样的一双手倒是很适合弹钢琴,握着鞭子却显得傻里傻气——正是那只傻里傻气的大手首先让她的头部获得安全感。
衣服破旧看样子真的很穷,或许正是因为穷得娶不起媳妇才会答应自己的条件,不然怎么理解这一夜疯狂而愚蠢的行为?看他现在的这副悠然自得的样子真是可恶,是不是以为这样就算是把自己征服了?幼稚可笑,大日本帝国的女孩怎么可能任由一个中国穷小子的摆布?
蜿蜒的小路穿行于广袤的田野,狭窄而颠簸,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秋意正浓,一群大雁排成一字形“嘎嘎”叫着飞向南方,毛驴车却慢腾腾地一路向北。野田樱子遥望着飞翔在辽阔天空中的雁阵,觉得自己的灵魂已随着雁群消失在天地间,驴车上只剩下一具空壳。当大槐喊她媳妇,拿出一块咸萝卜疙瘩引诱她的时候,她竟然笑着抢走。
怎么会笑呢?而且笑得那么自然一点都不生硬,是绝境中的别无选择还是求生本能的驱使?或者是觉得那声称呼真的好笑?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那块咸萝卜疙瘩对她有着极强的吸引力。
逃难以来,她几乎没有吃过含有盐分的食物,口腔里一直泛着苦味腥味酸味,咸萝卜疙瘩对于此时的她而言,是天底下最美味的食物。他还给她起了一个“萝卜缨子”的怪名字,叫什么都无所谓,反正野田樱子是不准备活在这个世上了。在随后的交谈中,尽管有些言语听不大懂,野田樱子还是惊奇地看到大槐是个乐观健谈的男孩子,也懂得尊重女孩子讨女孩子的欢喜。如果能排除掉种族的歧视和偏见,公正客观地评价,大槐远比渡边一雄有趣的多。
大槐踢过正雄,骂正雄是臭小子,可他又表示喜欢正雄,预言正雄长大了必定会有出息。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彼此之间的隔阂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深,她不由自主地坐到他的身边,她发觉她的身体并不排斥异族男人的气味。
大槐说他和她的相遇是老天爷定下来的必然结果,老天爷应该是中国人的神灵,难道老天爷也掌管着生活在中国土地上的日本人的命运?大槐感叹她不应该跑到中国来,她从那声长长的叹息声中感受到了老天爷的强大力量。她真想冲着素未谋面的中国老天爷大喊一声:谁愿意抛弃家乡跑到一个陌生的国度来?这不都是因为战争?你有天大的能力为什么不去制止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