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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喜的日子定在农历五月初六。
一向平静的罗家小院变得繁忙热闹起来。罗大槐买了两大车芦苇回来,把英子留在家里扎草把,自己一大早挑着担子进城卖豆腐,下午赶着驴车去二十多里远的海边往回拉掺有海草的碱泥,手头再紧也要把房子翻修一下。
罗家多少年没有什么大事,现在又要修房子又要准备办喜事,何况娶个日本女人本身就是件稀奇少有的事儿,乡里乡亲瞅空都来帮忙。扎草把很简单,把芦苇捆扎成手腕粗跟房子一样长的草把,捆紧扎结实就成,是女人们最擅长干的活儿,小院里便经常想起女人们的欢声笑语。
英子混在东北老娘们堆里,听着张家长李家短和炕头上那些没羞没臊的闲话,心里头想:不知她们在背后会怎么说我?自己在中国生活久了会不会变得跟她们一样?她很少插言,只是出于礼貌对她们点头微笑致意,她觉得她和她们之间有许许多多格格不入的地方,她很害怕跟她们长期相处。好在女人们嘴皮子不闲着,手头上的活儿也很利索,草把在几天内便扎好了。
最让英子担心的是罗大槐,天天早出晚归,两头不见日头,太劳累了。一头大灰驴每天往返四十多里路,拉不了多沉的东西,为了保证大灰驴有足够的脚力拉碱泥,罗大槐上午挑着担子进城卖豆腐,下午赶着驴车去海边,披星戴月地来回奔波。
英子有心替他去卖豆腐,他以要做新娘不能出远门为由把她限制在家里,实际上还是担心外面的局势不稳定,怕她出什么意外。英子每天晚上都会站在村口等候罗大槐,不管天色多黑多晚都要等,一听到大灰驴高亢悠长的嘶叫声,看到那个疲惫的身影随即出现在朦朦胧胧的夜色中便飞跑着迎上前去,献上一个热烈欢欣的拥抱,然后手拉着手一同回家。苦干了一个多月,修房的各种材料才准备齐全。
正式修房的这天,于世顺第一个早早地来到罗家现场指点,查看了罗大槐准备的各种材料。一个没有见过日本人的小保长算哪门子汉奸?他通过关系得知不会对他秋后算账,他这个现任的村长又活跃起来。
把旧房盖掀掉,换上新檩子,铺上新草把,铺上厚厚的一层防雨保暖的碱泥夯实夯平......整个修房过程全是体力活,需要很多人手。于世顺的站脚助威加上罗家素来的好人缘,村里在家的男人几乎全部到场,又以光棍汉居多,都想在日本女人面前好好表现一回,多跟日本女人说上几句话,干活时肯卖力气,怪话连篇笑声不断。
于世顺背着手站在屋前,恨铁不成钢地对那些光棍汉们说:“看人家娶媳妇着急了是不是?大槐没出正月出去卖豆腐,你们在干啥?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想娶媳妇就得勤劳致富。”
房顶上有人回了一句:“那是大槐他日本媳妇管得严。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外来的媳妇好当家。”
一片哄笑声中,于世顺说:“大槐十五岁撑起这个家,养活弟弟妹妹和老娘,你们哪个能做到?别不服气。”他一直看好罗大槐,什么场合都不忘夸奖他一番,尤其是在英子的面前。
又有人酸溜溜地调笑说:“我就是再勤快,这辈子加上下下辈子也娶不上外国媳妇呀。”
于世顺笑骂道:“你个臭小子还真敢想,啥时像大槐这样把你家那四面透风漏雨的破房子修好再做美梦吧。”
在下面干零活打下手的英子只觉得这些人怪可笑也怪有意思的,一个女人成为男人们议论的中心不足为奇,怪的是当他们独自面对自己的时候却丧失了调笑甚至说话的勇气,跟渡边一雄比起来真是太懦弱了,看来他们只有在群体里才有评判一个女人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