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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场春雨过后,杂草和小苗一同疯长,罗大槐和英子几乎天天长在地里,头顶烈日一个拔苗一个锄草。英子蹲在田垄间缓慢地向前移动,一手拔去多余的弱苗只保留一棵壮苗,一手用小手锄耪去小苗四中的杂草,防止大槐用大锄耪草时动作过大不小心耪去小苗。
罗大槐跟在英子的后面,轻松自如地顺着田垄左右开弓地挥动着锄板,身后的田垄间只剩下一溜嫩绿的小苗在阳光下挺立。
女人拔苗男人耪地,这样的场景随处可见,但像英子这样随手耪去苗根杂草的却不多见。望着英子那弯曲汗湿的脊背,罗大槐发觉她对于土地有种近乎于苛刻的珍惜。土改前家里只有几亩山坡地,英子将地里的杂草拔得干干净净,甚至于田埂地头都没有一棵杂草,地主家也没能做到这一步。他原以为这只是因为地少英子又勤快的缘故,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土改后家里的土地增多了,地里的活儿更加的忙碌和劳累,每下一场雨地里便长出一茬杂草,不及时锄草就会影响小苗的生长。英子常常上午去卖豆腐,吃完午饭也不歇歇,撂下饭碗便跟他来到田里,一路上指指点点,根据田里杂草的多少判断这家人是勤是懒,看到杂草丛生的地块还替这家人惋惜,咋不知道爱惜自己的土地?
罗大槐从她的语气和表情中分明看到另外一层意思:不珍惜土地的人不配拥有土地!他也有同样的感受,假如现在土地允许买卖,这些人早晚还会失去土改后重新分配的土地。
英子本可以更轻松些,只管拔苗不管锄草,分工明确,罗大槐手中的锄头自有准头,可她就是不放心,生怕罗大槐耪去小苗,少一颗苗便少一顿饭。罗大槐肯定英子的干法,她的不信任又让他气愤难平,瞅准机会伸出锄头准确地勾住英子的一只脚脖子,轻轻地向后一拉,英子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英子爬起来作势要往罗大槐的身上扑,却见自己恰好坐倒了一棵小苗,连忙蹲下扶正小苗,小苗已连跟断了。她捧着断了根的小苗心疼地说:“罗大槐,你看你干的好事。”
罗大槐开心地笑着替英子掸去身上的泥土,安慰她说:“重新栽一棵就是了,少不了你的一顿饭。”说完用锄头重新移栽了一棵苗,英子这才饶了他。
刚过晌午时分,天气炎热,四周的田地里没有几个人干活。罗大槐悄声问英子:“日本人都像你这样把土地当成命根子?”
自从做了母亲后,英子已不自觉地突破了某种心理障碍,只要罗大槐问起有关日本的问题,她都会轻松自如地说起她所知道的一切,她说:“日本耕地稀少,谁家要是有咱家这些耕地那可了不得了,所以格外珍惜。刚到吉林那会儿,我一见一眼望不到边的黑土地,简直惊呆了,世界上还有这么广阔肥沃的土地,怪不得日本政府要往满洲移民。我住的那个地方也有日本开拓团,都当成自己的土地精心耕种。”
罗大槐记不清英子从啥时开始能说一口流利的东北话,单从衣着相貌和口音上,陌生人很难辨别出她的准确身份,可他仍时不时地从她的讲述中听出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和自豪感,这又成了他必须打压的势头。跟英子这样一个异国女子生活在一起,他处处感到舒心舒坦,可他始终不能容忍在她的身上还带有一丝曾经的占领者的痕迹,这不仅仅是出于安全的考虑,更是内心深处不自觉地萌发出来的一种特殊情感阻止他全面接受英子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