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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香 二(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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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村子里炊烟袅袅。那些翻腾的烟雾,在村子上空织出一团团黑云,犹如一只只张牙舞爪的巨大怪兽。有一缕烟,就是从奶奶厨房的烟囱里冒出来的。
  正值槐花盛开的季节,一串串白色的朵儿垂在枝蔓上,悬在碧绿的圆叶子间,笼罩在炊烟里,像梦。
  进了村,先闻到一股甜腻腻的香。有提着篓子摘槐花的女人。树高了够不着,女人踮起脚尖,手里自制的摘花工具(在长竹竿上绑着镰刀)遥遥地伸向花串最多、花儿开得最热闹的那枝,往下一用力,“嗒”的一声,拇指粗的枝桠断了,倦鸟一样栖息在地上。
  在程洼村,槐树是最寻常不过的树种了。它们贱得就像人家屋檐下随处可见的野草,大的小的,一棵连着一棵,遍布村前村后。到了四月,槐花一开,村里那些猪养得多的人家,就不犯愁了,槐花就是大自然赐予的天然饲料。春光明丽的日子,女人们挎着篓子,胳肢窝里夹着编织袋子,带着自制的摘花工具,屋前屋后摘花去。那高昂的兴致,似乎不是在摘槐花,倒是在收庄稼。
  槐枝一根根地被人们从树上钩下来,槐花一串串地被摘下来,一篓一篓、一袋一袋地提回家,也一瓣一瓣地被糟踏在地上。人们踏着槐花铺就的小路,像踏在一条偌大的白绒毯上。一双双脚把它们踩在土里、和进泥里,淹没在草丛里,谁也不会因为埋葬了它们觉得可惜。
  那散发着芬芳的花朵,被倒在猪槽里,饿了的猪仔也就不哼唧哼唧地跟着主人讨吃的了,它们迫不及待地把嘴深深地埋进花里,猛吃一阵子,一副很享受、很知足的样子。对同伴突然伸过来的嘴的突袭,抱以愤怒的“嗷”的一声吼叫。不饿时,它们则懒懒地把嘴伸过去,浅浅地吃几口。大概是觉着出它与别的吃食的不同,一个劲儿地拿尖嘴拱着玩,拱得地上雪白一片。主人觉得是它们生吃腻了,白茫茫的糟蹋了怪可惜,一边喝斥着猪仔,一边把地上的花拣起来,倒进大铁锅里,拌上糠麸,生火煮熟,又是一道新的美味。
  那断了的枝桠,被摘尽了花,大太阳底下晒几个日头。干了,被拾回家,放在灶间成了生火做饭的柴禾。
  每年春天,都有无以数计的槐枝被折下来,槐树呢,并没有就此闹意见,拒绝开花或是干脆死掉,到了第二年四月,它们照旧会热热闹闹、旺旺盛盛地开,村子里照旧又是槐花弥漫、清香四溢。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镰刀割下来的槐枝上的花,壮大了一茬茬的猪,槐树似乎丝毫没有受到损伤,它们照旧毫不悭吝、勤勤垦垦地繁衍,而且越长越粗壮,枝桠越来越多。
  槐香把书包放在堂屋,方桌上散着一把花生,壳炒得有些发黑。槐香感到了肚子的空虚。乡村的中学,差的不仅仅是住校环境,还有伙食,槐香感觉肚子里好像有个洞,总也填不满。住校一周,肚子里早空得洗过一样,可她不敢吃那花生。内心里,她从没有把自己当作这屋子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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