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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后，爷爷一言不发，拿出别在腰后的烟竿装上子烟，坐在大门口的小板凳上默默地抽着，从他嘴里冒出来的烟雾让我有些看不清爷爷的脸，爷爷把这一杆烟抽完后，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抖了抖烟竿，然后问我饿了没有。
我点了点头，他便起身去给我热吃的。
饭桌上我狼吞虎咽地吃着，爷爷在一旁又抽起了烟，沉默好一会儿后开口对我说。
“萧沉啊，爷爷老了，黄泥巴都埋了半节身子了，没有几年光阴了，我倒是不怕死，只是你这个吊儿郎当的样子，我就算到了黄泉之下，也是放不下心嘞。”
我不懂爷爷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但隐约感觉和今天干的事脱不了关系。
爷爷见我不明所以，继续说道：“人家都说你是有爹生没娘养的野种，这些话虽然是说你，但同样也是说给爷爷听的，爷爷这心里很不是滋味呐！”
“你说你，爷爷以前就经常给你说，要好好对人家李疯子，人家那可是救过你命的，你倒好，居然和村里其他娃儿干这种孽包事。”
“爷爷，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
“李疯子以前是个读书人，懂得不少，虽为人清高，但从来不摆架子，常帮村里人题字写信。只是后来家道中落，父母亲人相继离世，而后又被他那没良心的表哥骗到外地做苦力，幸好老天有眼，又或者是他爹妈保佑，他趁看守人不注意时逃了回来。”
“他逃回来那天，雨大得很，隔壁村的那条大河涨水把木桥冲毁了，他便摸着河过来，不料被水拖到下游，好在命大，没被淹死，只是昏死在河边。后来村里人发现他，把他带了回来，醒来之后一个人都认不了，从那时起就疯疯癫癫的了。但他人疯归疯，从来不做伤天害理嘞事，你们今天这做法，没得良心呐！”
听完爷爷这些话，我感觉很对不住李疯子，便向爷爷保证以后不会再做这种蠢事了。
当天晚上，我把我在学堂得的那两颗玻璃弹珠攥在手里，打算第二天去学堂的路上送给他，以示歉意。
那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李疯子变了一个人，脸上刀疤累累，在坟山上一直拿刀追着我，我管不上脚下是土坎还是荆棘丛林，就一直拼命地往下跳，在他即将要抓到我的时候，我被爷爷摇醒了。
爷爷说只是做噩梦而已，但我当时心中害怕极了，天气又热，我全身都湿透了。手心里攥着的玻璃弹珠此时发烫得很，我不由地往枕头下放了放，同时不顾爷爷劝阻，毅然掀开被子，露在外面顿时凉快多了。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我再三考虑，还是拿起枕头下的那两颗弹珠。爷爷说得对，是男子汉大丈夫就要敢作敢当，哪怕是在经历昨天发生的事后我对李疯子是极为害怕的，我还是得亲自给他赔礼道歉。
我记得当时他还没有起床，爷爷给我吃的面饼我偷偷藏了一半在兜里，来到他的住所，我没有像往常那样大摇大摆地开他的门，而是轻轻地敲了几声。
许久不见声响，我喊道：“李疯子，你起来没有？”
屋子里没有回应，然后我胆战心惊地推开门，只见他正襟危坐，看见我后不像以前那样叫我“鬼娃”，对我不理不睬的。
“我来给你道歉的，昨天的事真对不起。”
为表示我真诚的谢意，我把兜里的半块面饼和两颗玻璃弹珠递给他，说道：“对不起。”
他看了看我手里的饼和玻璃弹珠，然后笑道：“我不吃，这东西我也不玩，你赶紧克读书。”
见他笑了，我也跟着笑了，之前的害怕也一扫而光，还告诉他回来的时候给他讲今天看见的好玩事情。
我到私塾的时候，先生已经进了学堂，见我姗姗来迟，马着脸道：“你昨天干那孽包事做噩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