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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别家乡已经三年,穗子这次回来,是为着她父亲的丧事。奔了一夜的火车,又哐当哐当地赶了一上午的大巴车,又转做乡下特有的电动三轮车,终于在中午12点之前赶到家里。
回来之前她已无数遍告诉自己要镇定,家里无非就是那样糟糕的样子,永远乱,永远灰尘布满每一个角落,永远有一股难闻的气味,永远有苍蝇蚊子跳骚,永远是乡下最腌臜的样子。可是站在家门口的那一刻,门前两边空地上荒草衰败,零星的黄豆、青椒、豆角长的稀疏枯黄,像极了穗子这些年来总也摆脱不了的旧梦缠心。穗子一下子没忍住,眼睛止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嘴里大牙处一阵酸痛,强硬地把眼泪忍下去。深吸一口气,“没关系,只是回来见一面,很快就要走的。”穗子自言自语轻轻的安慰自己。
推开门,小院里水泥地上散落着玉米秸秆和树叶,新装的金黄色大门还闪着油亮,穗子心里舒服些,一步一步挪进前院里,前院里水泥墙水泥地,泼的水印还没干,厨房门朝西,堂屋门朝南,就这么一个拐角看过去,一墙的灰尘,门上也是,挂着蛛网,穗子进去堂屋,看到父亲孤单的躺在里屋小床上,眼泪再次止不住,父亲看到穗子哇的一声哭出来,老父亲瘦得皮包骨头,手脚因为常年的躺着早已萎缩变形,只是强扭着头看看穗子,穗子也终于压制不住内心的悲愤与心疼,在沙发上灰尘隙里寻一个稍微干净处把行李放下,走到父亲床前,握着父亲冰凉的手,眼泪珠扑簌簌忍不住掉下来,老父亲呜呜咽咽哭着,穗子声音哽着说不出话,父女俩只是哭,穗子心里凄惨极了。穗子妈在厨房忙着,闺女已三年不进家门来,这一回来,她慌忙进厨房,把冰箱里能拿得出来的菜啊肉啊都拎出来,在水池里摆弄来摆弄去,眼泪忍在眼眶里,手上无意识地摆弄着。穗子好一会儿才平复心情,问道:“爸,身上没有疤吧?”老父亲苍白的脸上,浑浊的眼睛里,即便哇哇大哭也只是挤出一条淡淡的泪痕。“没有……”一句话没说完,又哇哇哭着。穗子心里明白,父亲的眼泪已经哭干了,就像沙漠里的水,耗着耗着就没了。
穗子帮父亲掖好被角,站起身,双手揉揉脸颊,待情绪平复后,走向厨房。母亲弓着背正在清洗番茄,哗啦啦的水声,不锈钢盆蹭着水池底的叮啷声,让穗子心里的悲凉感更浓。“妈,简单下个面条吃就行了。”母亲抬头转身看着穗子,眼泪一下就出来了,就好像隐忍了三年的心酸埋怨想念一下决堤,但又不敢太爆发出来,害怕这情形是梦里的幻境,母亲小心谨慎唯唯诺诺应着。“好,下面条吃。”母亲又转身去淘菜切菜。穗子走出厨房,在院子里站着,初秋的天空已看得出高远空阔,白云像纱覆在蓝天上,院子四周墙外的白杨树叶在风里沙沙作响,这是穗子记忆中的秋天,穗子心里有点点安慰。厨房里母亲在忙着下面条,里屋传来父亲微弱的声音。“穗子……”穗子走进里屋,弯腰看着父亲,父亲又哭着,手指断断续续指着搭在腰间的被子,穗子细声询问着,“是不是要换尿不湿?”父亲点点头,两眼睛挤出两行浅泪来。穗子弯腰,掀开被子,一股刺鼻的味道扑出来,穗子眉头一皱,迟疑一下,从父亲头前一堆里拿出一包拆开的尿不湿和护理垫,准备好放在右手边,虽然父亲已经瘦小的变成一团,穗子还是觉得父亲很沉重,顿了顿腰,提提气,把父亲蜷缩在一起的手脚和左手小心翼翼地翻着,把尿不湿换掉,父亲的后背因为常年躺着,压得通红,皮肤就像刚做好的凉皮,紧致透明,稍微一下狠劲,就能戳破,背后的肋骨根根分明,甚至连变形弯曲都看得一清二楚。穗子好容易平复的心情又瞬间爆破,眼泪再次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