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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想让你早点结婚,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了,你说你这么大了,家里跟你一般大的人,比你小的,也都结婚了。你要拖到什么时候?”
穗子一听这话,心里的火气蹭蹭上涨,停下手上的动作,扭脸看着母亲,声音也冷了下来。
“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解决,你们管好自己的身体就好了。”
“你自己怎么解决?出去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解决好,你爸这样,说没就没了……”
母亲说着说着又开始哭起来,哭着哭着,又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唠叨一边,无非就是嫁给父亲,一辈子没有享过一点福,父亲无能,家里穷,年轻时照顾小的,现在又照顾老的,人家都是丈夫能干,家里家外弄得好好的,媳妇不用操一点心,孩子的婚事更不用操心,该办的都办好了,孙子都有了,到自己怎么就这么难,老的无能,小的也这么犟劲头儿,自己是做了哪辈子的孽。
穗子最害怕听见母亲祥林嫂式的哭诉,她的心头伤很大一部分也是母亲的哭诉造成的。自小到大,别人家的孩子都是母疼父爱,只有他们家是鸡飞狗跳,争吵不休。穗子的大学室友、同事、朋友总说穗子有点内向,敏感,不爱说话,可他们根本不懂穗子为何如此。
一看到母亲的哭诉,穗子恨到情愿自己没有出生过,哪怕饿死在外面,她都不想在这家里待一分钟。穗子父亲躺在床上,又哇哇哭着,盯着穗子。穗子心内绞着痛,不想跟母亲争执,也不想回来就闹得一家人不开心。
“我知道了,你们安排吧。”
母亲似是听到了满意的答案,哭诉停止,换了个语重心长的语气。
“咱们家这样子,你能挑什么样的,别人只要愿意,你就嫁过去吧。”
“什么叫人家愿意就行了,瞎子瘸子愿意也行啊?!”
“我又不是给你找个瞎子瘸子!”
穗子不想在这件事上跟母亲有过多争执,她回来之前,母亲打电话说父亲不行了,要准备办丧事了,好歹穗子得回来一趟,没想到这一回来,不是父亲的丧事,而是要给穗子说媒。老父亲还在里屋呜呜哭着,嘴里说的话一句也听不懂,穗子心内烦躁,看着这样一对父母,竟生出一种自杀的念头。
“是啊,如果死了,就什么事情都没了,活了三十年,之前不懂事,只是害怕无助,而今年纪大了懂了原生家庭的伤害却因着怯懦不敢决绝的一刀两断,唯有死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穗子母亲还在那里念叨,“上大学上大学,早知道就不让你们俩上大学了,别人家大的小的都结婚了,就剩你俩在这里让我操心。”穗子每次听见母亲这论调就怼回去。“不是不上大学,而是出生就不应该,早知道你就不该把我们三个生出来,一家人都遭罪。”穗子母亲愣了一秒,没想到二闺女现在这么能说会道了,反而不知道该接什么话,话题一转又开始埋怨她那无能的丈夫了
老父亲一辈子不改那见风使舵的臭脾气,这是穗子最讨厌她父亲的一点。平时夫妻俩在家时,母亲一照顾父亲就骂骂咧咧,祖宗十八辈都能翻出来,父亲一句话也不敢说,今儿见穗子回来了,便觉得有了靠山,理直气壮起来,还了一两句,这下母亲不得了,骂得更凶了,母亲年轻时候的气势瞬间又回来了。穗子看到这一幕,忍着眼泪,浑身发抖,在外三年的治愈瞬间撕裂。人就是这样奇怪,曾经遭遇过的,以为出逃就能治愈,以为治愈就能再次踏入旧境,可踏入旧境再次遭遇,就会觉得是毁灭性打击,没有一丝承受能力,甚至是想到死亡。穗子怒吼了一声,“别吵了!你们吵了一辈子,烦不烦?!”穗子拎着电脑跑上二楼,回到房间里眼泪再也憋不住,凄楚地窝在床上。楼下安静了一会儿,偶尔还能传来母亲的咒骂声和唠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