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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相机开始在国内流行起来的时候,爸爸成为了村上第一个买相机的人。我们一起拍了很多合影,一起在夜晚观赏昙花开放,在那开放的花朵即将凋零前给它拍照。
明月当空,我问他,“爸爸,为什么我每次看到月亮的时候,它都不一样?”
“因为月亮的光是从太阳那里借来的,太阳有时在月亮的东方,有时在月亮的西方,有时在北方,有时在南方。所以古时候人们会把不同的月亮称作不同的名字,上弦月,下弦月,满月,峨眉月,新月等等。”
“那我们现在看到的叫什么?”
“上弦月。”
月亮的引力让地球上的海岸产生潮汐,每当潮水褪去,我们就会到海边捡拾螃蟹、海螺、小鱼,有时会捡到来海边玩的人掉落的东西。
好景不长,爸爸的渔船捕不到鱼了,渔船太多,鱼儿太少,只有更辛苦地捕鱼。终于有一天,爸爸的船在暴风骤雨中触礁,他拿出从来没用过的救生筏逃离了大海,那一刻他也意识到自己以后不会再踏上渔船了,他最后一眼望了望海中逐渐沉默的船。
从此,在海上叱咤的爸爸,就像离岸的鱼失去了生气。
他会去帮忙做些建筑工地的活,没事的时候就和几个兄弟喝酒打牌。为了生计常常了妈妈吵架,妈妈微薄的工资难以支撑整个家。
后来妈妈从医院辞职,到了私人口腔诊所当护士,工资稍微涨了些,但是在县城,距离家很远的地方。
本以为换了一份工作,我们的家就会像以前一样正常运行,但爸爸变得有些歇斯底里,老是为一些小事大发雷霆,特别是在妈妈很晚回来的时候。
妈妈出门上班后,家里只有爸爸和我们。
有一次,明子上学只扎了一半的头发,放学回来被爸爸看见,爸爸喝醉了拽着她的头发骂了很久,骂得很难听,问她跟谁学的,说只扎一半头发的女孩子都是站街女。
到了我八岁那年夏天,爸爸像往常一样穿着防水外套走出家门,便再也没回来。我那时染上了水痘,一直待在家里,妈妈和明子到复印店印了寻人启事到处贴,每天都去公安局询问进展,但失踪人口是最不好查的,小地方更是如此。
同样是那年,外婆在农间劳作的时候摔伤了右腿,躺了半年,腊月间去世。妈妈在葬礼上没有掉一滴眼泪,她也让我们不要哭,哭了,外人就更看我们的笑话。
爸爸失踪,外婆办丧事,让我们负债累累。
最难的时候,我和明子只在学校吃一顿饭,放学回家还要帮妈妈做假花交给婚庆公司赚钱。
但妈妈从没有说过后悔和爸爸结婚的话,无论是幸福的时刻还是不幸的时刻,从没有抱怨过一句。
爸爸失踪三年后,按照法律规定可以判定为死亡。死亡证明下来,爸爸的亲戚们都要求妈妈把爸爸的遗物拿出来,还问起当初结婚时爸爸给妈妈的三千块钱。
他们很过分,对吗?
可是妈妈也没说什么,很平静地把爸爸的东西收拾好,交给大伯,钱也交给大伯,然后转身消除了属于爸爸的所有痕迹。
他的牙刷,拖鞋,剃须刀,两人在天安门广场的合影,和我们的合影,全都剪掉了他的存在,那个相机也扔掉了。
“明子,山奈,爸爸走了,我们就让他安静地走吧,以后我们不要再提起他,妈妈能一个人供你们上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