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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墙、青瓦、古城,望去,眼前如雨霏霏,小屋成行间,流水交错似练,该有亘古的宁远盘结于上,抽枝长叶。眨眼,却淡去了。仿佛有风划过长天,洗得隐绰了从前留下的影子,悄然揉开如今的绵延。平铺散漫的一切一切,渐渐模糊中,恒静得像一卷溢满水韵的雾气,展开得飘忽遥远。
城心有湖,汇纳所有流水。苧蓱站在桥边,望不见湖的尽头,亦看不清桥之所向,眼前似被水汽蒸腾出一漾波荡的幻景。闭上眼,他却莫名知道,这湖定是浑圆的,似露珠,亦如他的叶片;而那桥,定是向湖心垂落,那个地方,离他不远。可,那片天地似乎被什么掩住了,入幻想,入梦境,独独不可见。苧蓱心中升起点向往,但只有一点儿。他清楚地感觉到,那里他去不了。那桥,至少现在,不是为了等他。
苧蓱心里雾蒙蒙的,世界在他面前时常显得很大,前方有一个叫做空的地方,仿佛永远不可逾越。他转身、睁眼。小城熟悉,但不能安心。面对着,这里就是一个世界,近乎单独的,也近乎单调了,三种色彩。
上是白色,雾气烟萦,身处其中,也看不清,似缺少了什么,不够澄明。外面的人看来,这里更是一团莫测的浓白,是与世隔绝,又是高高在上。可是,人们并不惊奇,他们认定,这里就该缠上缥缈的雾气。因为,这里是传说之地,神仙降临,千百年前,人们欢欢喜喜,虔诚的遥望,如限如界,引起再无踏足,从此退避。土壤中流传的记忆告诉苧蓱,人们把这里奉为仙境。一代一代,似乎披上这层浓雾的,是他们的心。的确,这白色是自外染就的。于是,古意的枝节在半空涣散,砖瓦被岁月擦拭得太过干净,跌进了一片虚无的缥缈里。
苧蓱不喜欢虚无,他不看上,目光由下而中。下是绿色,有草有树,却又仿佛一样高矮,汇做一片远铺。苧蓱有种看着自己的感觉,那是他衣衫的颜色,也是他头顶簪子的颜色。离他最近处,是一丛圆盘似的叶子,整个儿低低矮矮的,紧贴着地面。它拼在那绿的边缘,又好像整个揉了进去,与满盘生机呼应着,一边还与苧蓱牵连。苧蓱头顶的簪,似是它的一片小叶,又似乎,它才是那片小叶的投影。它是苧蓱,也是苧蓱永远的归处,是他从未带出土面的一丝安稳。苧蓱是一片灵,他把青嫩的碧玉长茎,近乎整个儿埋在了地下,而叶上,所有的茎络于叶心汇成一点,又向边沿处攀去,收敛和顺的样子。这里的绿太久了,太远了,太净了,也太静了,幸好,还有泥土,还有生机,活着的,至少会努力扎根,不会久久动荡难宁。苧蓱总是呆在根系蔓延的泥土里,那是生命之所起,而这世界太飘忽,站在叶下时,自己是大是小,也懵懂不知。他若愿意,也可出落成孩子般清朗的模样,离开土壤,于这一方疆域,随时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他却很少愿意,目光裹在这样雾气的中,离开了泥土,他总觉得自己被目光带远了,散开了,也成虚无。这让他心慌。绿太浓,泥土的黑从不外露,就当土地也是绿色的吧,苧蓱宁可喜欢那个实在的地下世界。在那里,他有很深的根。这个世界满铺的绿,尽皆延长自泥土,根据于土地,便也由泥土,连上了外面那个烟火而实在的美丽世界。苧蓱想,真正美好的古意,该是从市井的气息中滋长的,来自人心的纯朴善良。那定比神话更令人倾心,兴许,才是朝向了至境。苧蓱这样幻想自己从未感受过的东西:那一定是厚实的,绵久的,自下、自那绿意的生命中拔起,有盘虬卧龙的枝干,可以用心摸到它粗糙的褶纹。顶端的枝桠间,定会托一颗硕大的露珠,折反着光芒的露珠,是凝聚的甘霖,是世上最澄明的通透。那是细腻心灵对美的直觉。有太多的美,无形不可观。
想到水时,也看见水了,水是蓝,在目光之中,在世界之中。天本该也有的蓝,似乎是被水溶了,于是那蓝,更纯,更澈,也更浅了,同时,还更灵动,更神秘,更变幻莫测。水成线,是溪;水成块,是滩;水成浑圆,是城心之湖。光幻水幻波纹幻,仿佛尽被秘密填满,飞快地泄露一点,引人好奇,又掩起千万。苧蓱总觉得那水比自己高一些,不多,却像天,能盛下他所有的希望飘飞。湖心望不到的地方,已然呈现在他心里,如同一颗空灵的大露珠,蕴着真切而美好的境界。
苧蓱眨眼,似把什么藏进了心间。再次向上看过一遍,一点欢欣与骄傲闪现,他确信,这个世界是圆的,可这里,也唤作一方,自成一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