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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瞬间,他仿佛渡过了一段残破而遗憾的人生。
我的名字叫做……廖漆。
我出生于暗无天日的诺德安置区底层,十二岁之前,没有看到过真正的天空。
我的父亲曾是诺德污水处理厂的工人,而母亲则是靠倒卖拟感电影为生。
当我还小的时候,因为安置区政府破产重组,诺德污水处理厂被承包给了企业。我父亲因为义体改造程度过低而遭到辞退,又因为偿还不起“义体贷”而失去了用于劳作的义手。
虽然他的原生手臂还保存在了“生体银行”,但重新驳接的手术费,对于我们家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
被逼无奈,父亲找到了一个无照兽医帮忙驳接原生手臂,他最终也因为那个庸医而死于手术感染。
在父亲死去几年后,我的母亲也疯了。
如今的她终日沉浸于拟感电影之中,幻想着自己是电影里那位光彩照人、但命途多舛的千金小姐。
现在的她已经不认得我是谁,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已淡忘了。
坦率的说,我母亲会疯,大半原因在我。在父亲死后,她夜以继日的工作,用她那微薄的收入,供我去普路托深潜公司开办的人才孵化中心上学——她希望我能从中脱颖而出,希望我能被公司慧眼相中为实习生,在未来成为一名体面的正式公司员工,成为大家口中的大人物。
老天作证我尽力了,但或许是自己天生在学习上没有天赋,又或许是我挑灯夜读一个星期所记下的东西,还不如别人插上高级记忆体睡一觉记下来的多。总之,我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而我的母亲,却是一次又一次把钱打到我的账户上,让我继续努力。
没有关系的,争取下次上岸就好了。
每一次失败,她都会挤出笑脸这么安慰我,亦或者是在安慰自己。
只要你上岸了,我们的生活便会变得美好起来。
我很早就意识到母亲其实是在做无用功,但当我发现这触及不到的希望,是她活下去的唯一支撑时,一切都太晚了——在我告诉她,自己永远都不再会去人才孵化中心,我恨那个地方以后,她疯了。
再往后的日子,为了养活自己与疯癫的母亲,我在街头讨起了生活。
在蛮荒与先进交织的街头,我干得远比在人才孵化中心的象牙塔得心应手:偷零件、搞诈骗、窃数据、搬尸体……在政府将公共服务全部外包以后的安置区底层,甚至很难找到几个不违法的活。
原本我就应该这么浑浑噩噩地渡过一生,不到四十岁便死在某个不为人知的污水坑里,身上的植入体都被拾荒者拆得干干净净,至死都不知道应该怎样反抗这个荒谬的世界。
但因为一次机缘巧合,我加入了“伊卡洛斯解放阵线”。而在那里,我迎来了第二次新生。
我重新有了家,一个并非是血缘作为纽带,而是基于有着共同信念的温暖大家庭;我也重新有了家人,许多志同道合,愿意为了反抗公司秩序而献上自己生命的伙伴。
作为伊卡洛斯解放阵线义军活动的这半年时间,简直比我过去的一生加起来都要更有意义。我们四处点燃叛逆的火苗——破坏公司的设施,曝光企业的丑闻,积蓄反抗的力量,畅谈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