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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低头看天空(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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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我足够自卑,害怕安静的时候有风吹,害怕成长的时候让人陪。
  以至于现在,或许不应该离开的人,不再出现。面对眼前的人,总有遗憾。
  我怔怔的坐在小角落里的书桌旁,用音乐把自己埋起来。好像下一秒出现的事情总会让我手忙脚乱,应对不及。
  小时候躲在妈妈身后,以为全世界都看不见我,现在我把自己锁在小小的卧室,还是感觉赤身裸体,羞于见人。
  或许十年以后,我又会后悔,年轻的时候为什么不更勇敢一点。渴望交流,又害怕被拒绝;渴望成功,又害怕努力;渴望被爱,又害怕受伤。
  我的身体里住着一个很小心的女孩,她瘦小单薄的身体在风中摇摇晃晃,顶着一头卷卷乱乱的黄色头发,瞪着两只大眼睛,嘴里时不时咬着左手食指,听听这个说话,又冲那个人点点头,不发一言,一脸胆怯。
  经常会听见一个问题:你对什么事情后悔过。我假装的很潇洒:“我这个人比较认真,做什么事情都不后悔,做了就做了,结局不是很好,但也是自己的决定,所以不曾后悔。”
  假装强壮,假装自立,小小的姑娘擎着泪硬撑着跑回家,不能像电影里演的一头扎进暖暖的被窝大哭一场,不能一把抱住和蔼的妈妈哭着说自己好难过。因为会害怕被发现,被关心,被训斥。
  我真的不想再听到这个问题,问出即悔。短暂又精彩的人生只能书写一次,随着年纪的老去,越写越快,越写越无力。
  谨以此篇文章纪念被笼罩在自卑情绪里的青春。
  和爱的人和解,主宰这个又疼又浪漫的过程,我用了十年。人类对于曾经发生过的记忆是根据当时的语言沟通产生的。所以我的童年充满了父亲对我的贬低,嘲笑,同时对应着母亲暴躁粗糙的关爱。
  瘦弱小姑娘的八九岁正是以爸爸妈妈为自豪的年纪,我穿着别人不要的小破袄在大街上跑来跑去,听到鞭炮声就知道有人娶媳妇咯,我的爸爸也在那里看热闹。我远远的喊:“爸爸~爸爸~”。他那时候应该是二十八岁,正当年轻,他看到我就紧紧皱眉,大喊让我回家:“你穿的是个啥,跟要饭的一样,赶紧走!”
  这应该是我第一次隐隐约约的感觉到父亲对我的嫌弃。涨红的面颊,灰黄干燥的头发,沾有陈旧鼻涕的袖子,地上灰白的土地,这些零散的记忆组成了我多年来磨灭不了了疤痕,那么浅,那么深。
  多年以后看着弟弟对父亲大呼小叫一脸不满,父亲唯唯诺诺不敢出声的样子我大概明白了,八岁的我没有错,那件被世界嫌弃的小破棉袄也没有错。谁都没错。
  来年夏天的农忙时节,我好想鼓起勇气,把在课本上学到的道理做给我爱的人看,我会主动打扫卫生,拿起比我还高的扫帚;我会在晚上家里没人的时候告诉邻居奶奶,我不害怕。可爸爸说:让你干什么都干不好,抻一下布袋都干不好!说着就会很大力的从我手中夺走我本来就拿不动的化肥袋子。
  是我的错。九岁的暑假,炎热的知了都不爱搭理我了。
  多年以后,我的女儿问我,为什么大人经常不开心。她才五岁,古灵精怪。我该怎么跟她解释,我的小时候,所有的烦恼都来自于爸爸妈妈的烦恼。
  烦恼有十万八千中发泄方式,并不是只有发泄给自己的女儿这一种。
  这个道理谁都明白,父亲现在老了,当我问起他,为什么这样对待我,他亲口对我讲了一番话,我释怀了。并不是我理解了这种做法,而是明白了,世上有很多种人,有博爱的,就有自私的。
  博爱之人从不觉得自己有多伟大,他们捐助穷人,看望病人,以渺小自居,希望能多多帮助贫乏。自私的人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自私。父亲说生我不是他本意,养我更是怕扔了我没面子招人闲话。只删过我一次嘴巴子是因为那年我九岁,打多了怕我变成傻子还得累赘他。后来为什么不打我了,一方面有我妈妈拼死保护我,另一方面是我从小就安静,懂事,成绩好。注意力都在弟弟身上,也就当我是空气。
  但是偶尔我会比平时的样子更丑,偶尔被他发现我走路外八字让人笑话,偶尔去给他卖酒的时候买错了,这些偶尔让他很没面子,让我一遍又一遍洗脸,给我画个直线让我一次次练习走路走直线,拿着五块钱,晚上漆黑,鬼怪出没,我从村南跑到村北,十几遍,就为了治治我买错东西的毛病。
  感谢他。感谢他让我不敢抬头看天空,仿佛天空就像世界的眼睛,会把我所有的丑陋看穿。
  后来啊,黑瘦的小女孩长大了,没有电视主角一样变成成绩优异,自信洋溢,肤白貌美的少女,我仍然像发育不良的黑土豆,埋在泥里,安静怯懦。
  长大了的我啊,从来没有关灯睡过觉;遗传了上一辈的罗圈腿,外八字,走路飞快,从来没跟朋友们散过步,一直独来独往;至于我的脸,遗传了他的帅气,明明经常被夸好看,但是我从来不化妆,不打扮。
  我以为没有人接受我丑陋的样子,我想活着,想不被关注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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