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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年轻时,非常喜欢拿鱼,与村里的老人学习撒旋网。父亲的网扔出去,又远又圆,四边同时着水,站在船头上撒网又快又稳。当年和村里梁光新的父亲一块搭伙拿鱼,老人棹船,父亲撒网,在远近是有名的好搭档。
父亲喜欢说评书,一大段一大段的《三国演义》,《薛仁贵征西》等书辞,一口气能说一两回。父亲常对我们说,如果不是日子穷,父亲就去学鼓书了,一天下来怎么也能赚个几块钱。父亲每次喝了酒,平时在地里干活都哼几段。小时候常听鼓书艺人张立丛说书,父亲说起来,腔韵派式上并不逊色。
只要与拿鱼有关的活计,父亲样样精通。一到下雨天或者是空闲的时候,父亲就在北屋的门鼻上挂上网纲,一梭一梭的开始织网,织的又快又好又板正。有一指捻,二指捻;有旋网,也有黏网,还有滑钩,网角有锡的也有铁的。父亲说锡角好,有分量入水快,好几货网都是集上买来锡,用小锅化开,自己动手浇铸的。一到春末,快到打鱼的季节,父亲就买来猪血开始血网,一遍遍用猪血浸透后,将网高高地挂在屋南井边的槐树上,再用高粱桔柑十字横撑起来,慢慢晾干。几张网挂在树上,很远看去就是一道风景,每次放学回来,我都会在树下看好大一阵。
冬天稍有闲空,父亲就开始在灶头的小锅里用温水泡竹子,竹子都是父亲在什么地方专门讨还来的,大约泡个半月十来天,便开始刳卡子。父亲将镰刀头磨得飞快,刳起卡子来也又快又好,每刳完一个,就用手指将两个卡子尖儿一捏,卡子弹性刚刚好,既不撑破苇杆,又要有一定撑力。父亲刳卡子的手艺是跟祖父学的,刳的卡子不但没有一个断的,而且还能逮住两三斤的鲤鱼。直到今天,在北屋梁头上还有一个包的严严实实的布包,里面包的全是刳卡子用的竹子。母亲说,那是父亲当年专门放到梁头上去的,拿着当宝贝似的,谁也不让动,有年头了,少说也得三十多年了。在大哥家兄弟四个一起吃饭时,二哥还说起父亲保存了一包特好的竹子的事,一说到此处,二哥眉头张扬,最后总不忘垫一句“那是咱爹留下来的,在那别动,得好好放好了”。
说起种起瓜来,父亲是个种瓜能手,这也是祖父一手教带的。祖父种瓜本来在四外两乡就颇有名望。家里的瓜铲用了几辈,铲面已经磨得又小又亮,一到三四月份,父亲就一头钻进瓜档子里,一干就是一天。从打头,压蔓,留瓜,平铺,翻瓜,,直到卖瓜,一套下来,仔细认真,井井有条。自农村实行联产承包制分地以来,父亲年年种瓜,种瓜是个费时费劲儿的活计,粗略算来,少说也种了二十多年。最早在村东头,之后在南洼里,园地里都种过,河堤里和夹沟里种的多些,差不多隔一年种一茬,直到我当兵回家多年回来探家,看到父亲还在种瓜。说起种瓜,父亲脸上就充满了希望,老人常说,这是你爷爷传下来的手艺,庄户日子也没啥好指望的,村里地少,多少种点手里就有零花钱,够平时搅裹了,孩子上学也有底了。父亲种了一辈子瓜种出了门道,也是个靠头和习惯了,说是习惯,倒不如说这是父亲为扒拉孩子唯一的一条路子。家里人多事多,地里掏捞不出几个钱,又做不起小本生意,也只能仗着种些瓜果蔬菜啥的。父亲常挂在嘴边的就是“人勤地不懒,肥足地不欺”,庄户人家就得把地施种好了,孩子们就得把书念好了,念好了书,长大就能吃国家饭,就会有出息,说完了拍拍我的头。至如今,一想起父亲那时的话语和那充满信心和期待的目光,心里不禁阵阵难过。父亲如果不是家徒四壁,幼时丧母;不是孤单无靠,年少失学,但凭父亲的胆识,思想和才智,搁置现代,即使不富贵荣达,这辈子也不会如此困苦。父亲倾其一生,扶儿望女,将一辈子气力全部用在家庭和子女身上,拼搏了一生,苦累了一生,却没舍得享受一点,到老都不忘教育孩子要上好学,读好书,到老还将母亲的生活铺排的精细有序,预计有依。
父亲自小头脑聪性,下棋自得其道,一看就会。刚记事时,记得家里有半本棋书,线装本,书页像黄纸般。父亲并没看多少或者压根就没看,一是家里活多,全靠父亲忙活;二是棋书早被我们这些孩子撕地不成绺,只剩个书背。过去在集市上经常有摆棋局的老头,如破了残局,老头就会给给破局人10元钱。父亲就喜欢收残局,遇到这种情况,为了不使摆摊的老头难堪,父亲在破局的最后一步故意卖个绽,留下一步不走,既不让老头跌面,又做不成死局,为此,十里八乡的好事老头都成了父亲的棋友。
(时至今日,父亲一辈的人都已经难以自顾,村里县道上,我们总会遇到一些个陌生人,聊起天来,“我知道知道,我父亲和你父亲是很好的朋友,我父亲经常提起来”类似的话,不知听了多少回,每每都是和父亲有关。
父亲爱好广泛,老年还在家里养了鸽子,偶尔捉几只到集上去卖,说是卖,其实就是去和集上的老头闲话家常,很多时候,鸽子都是送了人,他还会从别人那里买自己喜欢的鸽子。
父亲不在了,为人在四里八乡还流传至今,儿女孙辈们都觉得自豪,但不能骄傲,我们要像父亲学习,哪怕皮毛也好。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父亲一生里外兼顾,交友甚广。如果说缺点的话,我想来想去,只有喝酒这一项。酒大伤身,父亲在压力和劳累下只能借酒消愁,解累。日久天长,人老了,身子骨也被酒侵蚀了五脏六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