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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往后的半个月,安和进了趟手术室,又吃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药,可算是把命又往后拖了拖。
祝佑想让她住在医院里继续治疗,却被安和一枕头砸过来。
“在病房里找个锤头的意义啊喂。”
祝佑无奈地扶了扶额,随后在与医生再三确认她需要的药物都备齐了后为她办理了出院的手续。出了院后,安和搬进了祝佑家。
“咔嚓。”
相机被缓缓拿下,露出祝佑一双浅淡狭长的眼。
“干什么?”安和有些讶然又有点愠怒地看向祝佑。
“记录一下,寻找意义的第一天。”祝佑柔和地笑了笑。
安和眉头轻舒,“那,摄影课还上吗?”
“好啊,学费照常付给你。”祝佑心中一喜。
“不用了,”安和转身继续收拾东西,“反正这几天要拜托你养我了……而且我拿钱也没什么意义。”
祝佑应了下来。
往后的几个星期,他们在这座城市兜兜转转,看了不少风景也拍了不少照片。
安和发现人真是有趣,得了绝症后好像给世界带了层滤镜。或许每个人在这种情况下的这层滤镜都是不同的色彩,反正她的色彩不是绝望,反倒是释然与肆意绽放。短短两个多个星期,她已经和祝佑一起走过了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她忽然想离开,想在死去之前到更远的地方看看。
“好,我现在就订火车票。”不得不佩服祝总裁的执行力,安和刚提出这个想法的十分钟之后,祝佑就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离开这个城市前还有没有什么想做的?”祝佑问道。
“嗯……我们还回来吗?”
“看你。”你想去哪里都可以,随时。
“哦。”看我能活多久是吧。
祝佑完全没意识到安和误解了他的意思,他只看见安和不知道怎么了,一下子好像有点忧郁的样子。他正思考自己刚刚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安和便又开口了。
“去看海。”她轻轻说道,“离开这座城市前,我想再去看看海。”
(十五)
下午,海边的阳光明媚得像是未曾遭遇过苦楚,浪花散漫地从无际的天边荡来,沙滩上零散地有几个老人带着孙儿玩耍,欢声笑语一片祥和。
安和被这个气氛所感染,拉着祝佑,雀跃地奔向大海。她感受着冰凉的海水,又感受着热情的浪花,正像那面临死亡的惶恐与破釜沉舟的洒脱,相互交织着。她愣了片刻,随后洒脱战胜了惶恐,她的大脑中只剩了三个字。
管他呢。
柄着这个心理,她玩得很开心。祝佑也为此感到意外,也为她感到开心。
他俩一直玩到落日卷着黄昏的所有霞光与浪漫坠入大海,玩累了就坐在柔软的细沙上谈天说地,直到繁星装点的夜幕铺满了天,他们才回家。
第二天,他们登上了远行的火车。
十一月的风总是带着几分长眠的倦意与凌厉。它小心翼翼地捧起零星的雪花,又毫不留情地击打着摇摇晃晃的绿皮火车。
安和托着下巴往窗外望去。一路上是年初刚被开垦过的土地,荒芜的世界被繁华填充,即使到了万物萧索的季节也充满生机。
祝佑说要带她去一个北方的小城。
她的思绪沿着窗外的雨夹雪缓缓飘出,探到了未曾触及的远方。
在这个远方,他们一起爬上了一座不知名的高山。苍山负雪,明烛天南。彩云翻涌着簇起红日,风烟缥缈朦胧地萦绕于眼前。安和并不恐高,她此刻甚至都没有在意自己站得有多高,她只觉得面前的云海一望无际,正如夜夜梦回的那片充满幸运的海。
安和向前走了几步,手忽然被祝佑攥住。不知怎的,明明先前两人也会多少有些肢体接触,但这时,她只觉刹那间电流涌过全身,大脑顷刻就像塞满了粉白色的棉花糖一般,又甜,又无可适从。
“……我怕你跳下去。”祝佑解释道。
安和回望祝佑,轻轻笑了笑:“那我可还不至于。”
祝佑有些讷讷地收回了手。
安和偏了偏脑袋:“要不,你再给我拍张照吧。”
“好。”
祝佑从包里掏出相机,对准了安和。
“咔嚓。”
安和忽然觉得身体轻了轻,但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愣了片刻,随后索要了相机看照片。
“祝佑……祝佑!”她声音有些激动起来,“影子淡了!”
祝佑忙凑过来,他其实并看不到影子,但他还是一把将安和拥入怀中。
安和忽然想到,既然她能用摄影把祝佑从影子的笼罩下拉出来,那祝佑是否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救她呢?只是……这样会不会拖累祝佑啊,他会不会再次陷入她这样的境地?
祝佑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说道:“放心好了,影子跟了我十几年,我都一直健健康康的。相信我,都会没事的。”
安和看向祝佑的眼睛,方才脑中的棉花糖一下子融化到了味蕾的每个角落,眼前的世界好像又点燃了光。
“那,我们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