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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安和,醒醒,我们要到站了。”
开往雪国的列车渐行渐缓,窗外的飘雪与山峦还在不断倒退。安和揉着惺忪的眼,支起了疲惫的身子。
是梦吗?
是梦啊……
“祝佑,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祝佑没注意到她的茫然无措,只是轻轻笑了笑:“好,那你先想着,我去拿行李。”
所以,他们并没有爬上高高的山峰,并没有走过荒草雪原与星河灿烂,并没有看到迎春花开……
安和扶了扶额,她明明记得梦里看到迎春花后还有些什么内容的,竟是一个字也想不起来。
自打醒来,她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的。她浑浑噩噩地跟着祝佑下了车,又浑浑噩噩地去了酒店收拾行李,浑浑噩噩地睡了一夜。
待第二天日上三竿,她才悠悠转醒。一夜无梦,身子倒是沉重了不少。当祝佑轻轻敲开她的房门问她今天想干什么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地说了句:“我们去爬山吧。”
“好。”
这附近确实有座山,但是和梦里不尽相同。祝佑考虑到安和身体原因,遂与安和乘着缆车上了山顶。
山顶积了不少雪,比梦里的多。安和踩着小靴子,每踩一步鞋跟就没入雪中,松松软软的。
她朝着悬崖走了几步,手忽然被祝佑攥住。预想中如棉花糖般绵软甜蜜的心动并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竟然是对现实与梦境即将拥有的落差的强烈恐惧感,压抑到几乎窒息。
她嘴角扯出了一点笑意:“不用怕,我不会跳下去的,我只是想看得远些。”
祝佑也有些无措地笑笑,收回了手。
安和就着雪地坐了下来,祝佑顺势坐在了她的旁边。
两人沉默良久,安和率先开口:“你猜我梦到了什么?”
“但愿是个噩梦。”
“为什么?”安和问。
“因为梦都是反的。”
安和低下头去,笑出了声。
“可惜我做的是好梦。”她说,“我梦到了一个,虚假又真实的世界。”
祝佑抿了抿嘴:“那……梦或许也不一定都是反的?”
“你这句话可真是太无力啦。”安和叹了口气,索性整个身子向后仰,躺在了雪地里。
祝佑也躺在了她的旁边。安和侧头看向他:“这段时间谢谢你了。其实我刚刚有想过像梦里一样,你可以学着我,用摄影把我的影子驱散。”
祝佑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愣了片刻忽然反应过来她提的“用摄影驱散影子”好像具有一定的可行性,正欲开口问她为什么不行,这几个字又被安和说出的话梗在了喉咙里。
她说:“可是就在你刚刚抓住我的手的那一刻,我忽然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我那个梦的后半部分……或许有些结局是命里面定好的,我们谁也没有办法去探求这个命到底公不公平。有时候我们会去自己创造一些梦,从而一点一点铸造起我们的人生。但是我啊,一不小心发现了自己其实在做梦。一切现实开始变得残酷,一切幻境开始坍塌。”
“祝佑,我的梦醒了,你的梦是不是也该醒一醒了?”
祝佑有些茫然地听着她长篇大论的叙述,显然还对她说的话一知半解。
安和抬起手,几缕阳光从她指缝间撒落到她的唇、脸颊和瞳孔。当她再次开口时,声音中带着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希冀:
“也不知道,悬崖上会不会开出迎春花。”
祝佑忽然理解了她一些,犹豫良久,深吸一口气道:“理论上来讲,不会。二月份迎春花才会开,并且要到南方的城市。”他慢慢侧过头,看向渐渐沉入死寂的安和。
“但只要你想,哪里都能开出迎春花。”
也不知道最后一句她听到了没有。祝佑想。
他看着安和呼吸渐渐急促,最后归于平静。
他心脏忽地一阵绞痛,随后竟又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他看到安和的尸体上陡然升起一股黑烟,那黑烟最后凝聚成了一道浓到几乎能拧出墨来的黑影。那黑影像是演出完的谢幕一般,向他庄严肃穆地鞠了个躬,随后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他的梦,是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