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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热起来了，我走到通往沉香暂住的小屋时已经很累了。他正坐在树下，看见我便问我，“三姨母，你怎么会上这儿来？”
“我在这里过得不痛快。”
“不痛快就回家吧，”沉香说。
小玉拿着两壶热水出来了。她看着我，脸带微笑。
我回了西海，沿着那条熟悉的路走着。
我走着走着，不由想起父亲的脸容，还想起我的哥哥们的眼睛。他们都知情，还有听心姐姐也知情。他们统统都知情。
从海底看上去，天空随时都是深蓝色的，我不禁想到，“这里才是我的家呢，这里才是我的归属，这里才是我想要安身的地方。”
“殿下做客去了，“那天早上丫头在给我梳妆时告诉我。“他今晚或明天就会回来。“
下午，丫头给我送来了他留给我的传音螺。
“你不相信吗？那就问问别人——三界内人人都知道的。你想我为什么带你到这地方来?你要我上龙宫去当着人人的面把我们的事大声张扬出来吗？你乖乖呆着，不然我就去——“
听到这里我不听了。
我听见有人问那个丫头，“她在吗？“
“在，殿下。“
“告诉她一声我有话跟她说。“
“是，殿下。“
丫头进来了，她一手捂住嘴，像要忍住笑。
我背对着大海坐在沙滩上，仿佛我一辈子都是这样坐的。我想象不出还有别样天气或别样天空。我不仅熟悉大海，也熟悉群山。
我记得杨戬总是穿件白色长衫。而那人总是用白色和棕色相配。
我看来看去总是不外乎天空，群山，鲜花，还有那个人。
这一切都是场噩梦的感觉，还有隐隐希望自己醒过来的**。
丫头泰然自若地倚在柱子边，姿势优雅，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不过态度还算恭敬，等着我发问。
“请你告诉他，他的传音螺烦死我了，为他自己着想最好别再给我了。如果他再给我就退还他。明白吗？“
“是，小姐。我明白了。“
她依然倚在柱子边对我笑笑。我感到她再笑下去随时都会放声大笑起来。为了不让她笑下去我接着又问，“他为什么带那些话给我?“
她天真地答道，“他没告诉你吗？他给你带了两回话，竟没说为什么？你要是不知道那我也不知道啊。“
我说，“他是不是蛟?“
“有的人说是，有的人说不是。他自称是蛟的。“
她略加思索又说，他是个很了不起的人，老是在修炼，而且像龙族一样生活。我想问清她这话的意思，她就说明他像龙族一样法力强大。
然后她又像之前那样，一手捂住嘴，好像忍不住要笑出声来，就此走掉了。
走走又回过头来，低声低气说，“我真替你难受。“
“你说什么?“
“我没说什么，小姐。“
“你知道吗？天庭的石碑上刻满了称颂他的文字。可是他玩女人总是一下子就腻了，玩腻了就甩掉，像甩掉你这样。我从没看到过那样趾高气昂的人——走起路来就像这天下是他的似的。让他等着吧……我还记得你咒骂我的那天早上，就像昨天的事似的。“
“碧波潭公主是天下少有的**，“他说，“我可不是傻瓜。话虽那么说，那女人死了也就算了。可是你的身体里要是有我的一滴血，那哪怕砍了我的头也是愿意的。“
我就此对他破口大骂，“你怎么不去死？你去死！你的时间不多了，要亲女人，爱女人的时间也不多了!“
“妈的!“他说，满脸通红过后又一片灰白。
“你喜欢我这种吗？“他说。“我用不着讨什么女人的喜欢。我看啊，女人都是魔鬼的化身。说起来，杨戬就离不开女人，到头来他娶了你。他比任何神仙都英俊，据说好多神仙都喜欢他。你不是老早就认识嫦娥了吗？问问她，让她告诉你。不过我看，不见得把什么事都告诉你。“他哈哈大笑道。
一听这话我不禁顿时感到恶心，火冒三丈。又厌恶又愤怒。
“虽然我不是头一个吻你漂亮脸蛋的男人。漂亮的脸蛋，娇嫩的皮肤，好看的肤色——不像我曾经的那些女人。可女人还是女人……“
“你凭什么恨我?“他说，“当年杨戬为什么不亲近你了?也不吻你，也不跟你讲话。他凭什么认为你受得了这份气?他有什么理由这样对待你?你觉得呢？“
他说，“只有一个理由，“说着又低声细气地说了句“嫦娥啊。“
“你糟蹋了这地方。“我只是说。
我梦见自己给活埋了，就在暗处醒来，我醒来后还一直感到憋不过气来。
等我睁开眼一看，方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我山洞门口，风很冷，我知道现在一定还很早，还是黎明前。
而且我觉得很冷，冷得要命，又恶心，又痛苦。
他随时都会醒，我心里说。我一定得赶快。我把撕破的衣服盖在身上，抬腿就跑了起来。
我记不大清那天自己往哪跑，怎么会摔倒的，怎么哭的，怎么筋疲力尽躺倒的。
我躺着，等着听我知道会听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