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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哲的脑筋迅速转着,判断着是怎么回事。“静,我跟你说着玩的。我怎么会去和一个网上姑娘谈恋爱婚嫁的事呢!”他不知所措地说。
离他只有两尺远的方静戏剧般地安静了下来。手也不再动了。
成哲心里喊着“天呐!”拉起方静的手,轻轻抚摸着,看着她,说:“别怕,静,我不会抛开你的。不会去和别人好的。别怕啊!”见方静趋于平静的神态,成哲才重新领悟到妻子的巨变:她不仅有了明显的表情变化,而且,她的手会动了!
第二天,成哲有了更惊人的发现,方静的眼睛会眨了!成哲马上给医生打电话,向他报告了从昨天晚上至今方静的重大变化。
“嗯,有道理。”医生说,“你跟她提了对她来说最敏感的话题,刺激了她了。接下来你就继续跟她说这样的事。”
“可是她听了很痛苦……”成哲犹豫。
“她需要些刺激。”医生说。
成哲听了医生的话,再度和方静提到网上那位姑娘的事。可是这回,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带着目的,因为他言不由衷,方静并没有反应:没有痛苦的神情,手也没有往外伸,甚至眼睛都没有眨。
时钟嘀嗒嘀嗒地响着。
“给你讲个故事。”成哲音调低沉了下来。“我在网上读到一个真人真事。有个男人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他的几个姐妹轮流照顾他。有一次,他情绪烦躁,手乱抓乱扒。谁知奇迹出现了。不仅安静了下来,后来眼珠子还会动了。”说到这里成哲看了看方静,她的眼睛眨了一下。
桌上的洋参鸡汤不烫了。成哲端起碗来,把鸡肉细细捣碎,和着汤舀了一小勺,送到了方静嘴边。
“喝吧。这汤很甘甜的。”
方静呆坐着,嘴巴动也不动。
“喝吧,”成哲又轻轻催促了一句。“你知道吗,我真想我们掉个个儿。我是女的,你是男的。其实你是男女都没有所谓,我只想自己是个女的,这样就可以有那个东西给你摸……”
一滴暖烘烘的东西落在了成哲的手上。成哲还在迷惑那是什么,猛一抬眼,他看到了她泪汪汪的一双眼睛!几乎就那同时,他感到他的脸上也是暖烘烘的湿,他意识到,她是喜极而泣。
那天晚上,成哲两年多来首次睡在了妻子方静的身边。不远处薰衣草的香味透着窗缝幽幽地飘了进来。树上不时传来鸟儿的几声呢喃。
“像是两只鸟。”成哲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说给妻子听。
第二天,成哲请了假,一天陪着妻子做康复练习。方静靠扶着特制的轮椅,一步一步挪动着,挪动着。成哲帮妻子艰难地往前挪着步,心头涌上来一种全新的感觉。他觉得妻子像是孩子开始在学走路。方静是个心态年轻的人,他甚至觉得她其实从来都没有完全长大、长成。以前他会嫌方静不够成熟,可现在他只觉得小满说得有道理,上帝把这么大的苦难加在她的身上,一定有目的,好的目的。而他自己,也是上帝这个好目的的受益者。他看见方静正处在人生的一个新起点上,她的美丽,显得那么样清新。
日子不觉快了起来。晚间,方静会替成哲盖被子。晨间,她会给成哲拿衣服,不过她拿出来的,往往是好多年、好多年以前的衣服。成哲下班回家进门的时候,会发现一双拖鞋放在门边等着他穿。方静就像一颗闪光的球,她发出的光会让成哲惊讶,可她的每个进展却都是那样的自然浑圆。
转眼到了深秋。方静会出声了。只是她发出来的不是话语,而更像是曲子。这天,秋高气爽,成哲推着妻子到了湖边。枫叶倒影水里,水变得火热。
迎面来了一对夫妻,也是丈夫推着妻子。
“你太太好些了么?”那位头发灰白的丈夫问。
成哲不认识那对夫妻,不知那男的怎么会问起方静的事。不过他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说:“好多了。”走了几步远后,成哲又回过头来说了句:“医生说了,她明年这个时候就该会在阳光岭上唱歌了。”
“哦,人是唱着歌长大的。”那头发灰白的男人意味深长地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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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获第21届汉新小说奖第一名,原载《汉新月刊》,刊载香港《文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