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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在王瑜左手边,上身微驼需要小仆搀扶的老爷子便是浮梁县令——杨诚恭。
杨公年近六旬,须发花白,虽精神不济,两双眼睛却仍炯炯有神。
他盯着前方的匣钵,脑海里走马灯似的,一帧帧回闪过数十年的政治生涯,不说有多少卓越建树,至少勤勤恳恳无愧于心。
谁成想临到京察的前一年,来了个太监处处对着干,以至于起起落落大半生,最后竟都押在一件瓷器上。
须知此次京察不同凡响,代表的并非他个人成败。若不能往前一步,恐怕只剩死路。
昨夜一场冬雪姗姗来迟,似乎有所预兆,早上有讨赏钱的小仆提前向他道喜,说着瑞雪兆丰年的吉祥话儿,递的意思大家伙都明白。
于他个人而言,也希望十几年的督陶生涯可以有个善终。
只是,不知是否能够如愿。
这么想着,他余光瞥过花凳西面,那是一名装扮华贵的青年,一身翻毛皮马褂,怀里揣着只金丝小暖炉,腰间系着枚玉马坠,其面容昳丽,皮肤细腻甚于女子,有股子说不出的阴柔。
此人就是安十九。
安十九作为干爹最受器重的小儿子,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尚且威风八面,到了区区JDZ,一个专门给皇帝烧瓷的内务府后花园,自然不在话下。
督陶仅一年,就能与杨公平起平坐。
可见当朝局势。
宦官专权,私涉刑狱,上蒙蔽圣意,下混淆视听,自前朝以来就是普遍现象,轮到今朝虽文官一体勉力清正,但到底树大根深,毒瘤已成。
这不,安十九仗着皇城里有人撑腰,一到当地就横征暴敛,猛吸老百姓的血。
幸亏杨公民间声望高,几个措施下去,安十九被打得措手不及,方才明白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的道理。
此后对外横依旧横,对杨公倒会礼让三分。
只今儿个,因巨型龙缸的特殊性,现场到底有些不同寻常的气息。
见吉时已过,人还没来,安十九等得不耐烦了,略拧了下眉头。
管事们都是人精,忙上前陪着笑脸。这时不知是谁喊了句“少东家来了”,管事们纷纷松口气,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
远远看去,连绵群山间一道挺拔的身影步下石阶,缓缓走向中庭。
他没有喘息,每一步都非常稳,正如他过去二十二年的人生。
徐忠看着他走近,至身前向自己和杨公,以及参与龙缸烧制的列位窑主双手交握行了一礼。
但是,面对如日中天的安十九,却只是点头稍一示意。
徐忠紧绷的山羊胡霎时间被拽疼,倒吸一口凉气。就连老对头王瑜,都不免为这后生捏把汗。
徐稚柳仿若未察,径自走到匣钵前给把庄师傅一个眼神。
老师傅点点头,让众人退开半步。
伴随着轻微的一声“咔嗒”,匣钵被大汉们移开。
JDZ上空烧红的烟,熏染了半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