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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来看他们的。
而他们彼此对坐着,像初初相识的朋友说些有的没的,偶尔静默,也不尴尬。
梁佩秋渐渐承受不住对面那道灼热的光,移开眼去,伸手接住飞纸。
那是戏子早早准备好写了祝词,放在竹篮,挽在臂间,以便随时撒出去讨彩头的。
此刻纷纷扬扬的,同雪花一起,绽放在黑夜。
她展开彩纸,上面是一句——福如蘡茀至,愿君悦兮。
就在这时,徐稚柳重新开口:“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梁佩秋忍不住笑了:“一年前在鸣泉茶馆。”
似怕他记不起来,她比划了一个方向,“在二楼厢房外,小二撞到你,你回头的时候,我正好在对面。”
哦,想起来了。
当时他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比被小二撞到的他似乎更加受惊,竟然下意识躲到柱子后,过了好一会儿才探出头来。
而他被熟人绊住脚,还没来得及离开,就这么着和他再次对上。
那似是一个夏日,蝉鸣不断,茶馆四面门窗洞开,廊下铜铃叮叮作响,堂下看客满座,讲得还是他们的故事。
惊鸿一瞥,印象深刻。
徐稚柳说:“你当时看到我,似乎很惊讶。”
“嗯。”
她想也没想承认了。
如此际遇,谁能想到?在被王云仙拉去茶馆听书的一个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午后,突然遇见心心念念的他。
她当真吓到,躲了好一阵才敢伸头看,没想到他还在。
惊吓过后便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于是没头没脑地冲他笑。
徐稚柳还记得那张笑靥。
显然高兴地忘了形,露着两颗小虎牙,眼睛又大又亮,十分灵动,活泛地好似小孩儿。
那真是一双漂亮的眼睛。
不像此时,敛着,端着,经过练习,风平浪静,什么也看不出。
于是他好心情地问:“见到我有那么惊讶?”
梁佩秋不妨他是有点逗弄的口吻,两颊忽的烧起来,耳根愈发滚烫。
她忙起身,向左右飞快地打个招呼,言说窑口还有事,不等对方回应就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几个管事听到动静回头一看,好不容易请来的座上宾就这么走了?再看徐稚柳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一个个犹如霜打茄子,面上不敢表露,心里却敲锣打鼓地寻思起来。
阴谋!绝对是徐大才子的阴谋!
故意整擒杀渔霸这般精彩的戏目,就是为了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也好将人气走!
这一夜,老板们一个个酩酊大醉,徐稚柳燥郁了整晚的心却奇异地平静下来。
耳边皆是人声,他侧目朝外看去,仿佛看到一只跳脚的兔子。
雪白的毛发,乌黑的睫毛,被拥堵在人潮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急得一双眼睛红彤彤。
煞是可爱。
时年送走诸位管事和瓷行老板,回到厢房一看,见公子半支手臂,眼神迷离,嘴角微抿,噙一抹浅笑。
窗边冷月倒挂,雪花簌簌。长帔开氅,戏腔婉转。
是夜,有人滴酒未沾,有人樱桃浓醉。
有人却在乌衣巷大开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