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淞沪抗战打了三个月,国军败走上海,紧接着无锡、常州跟着沦陷,江阴要塞失守,南京只防守了两天就落于敌手,日军进城后大肆屠杀,报纸上说死了几十万人。转眼到了民国二十七年,之秋的预测兑现了,韩复榘抵挡不住日军,不战而走,北段津浦路正面大门洞开,日军长驱直入,南北夹击,台儿庄一战,国军以偏师弱旅歼敌无算,终究还是保不住家国,五月十九日,日本华中派遣军第十三师团开进了徐州。
日军进城前夕,之秋就带着一家人躲到了乡下赵金阶家,他害怕日军像在南京那样大开杀戒,把徐州屠戮一空,赵金阶却不怕,每天打一壶窑湾绿豆烧,弄点花生米和豆腐皮,架子上摘两根嫩黄瓜拍了,和之秋对饮,喝醉了就破口大骂,兴头上来就抽出别在腰带上的德国造盒子枪朝天比划着,说日本鬼子敢进庄,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赵家是大户,从他爷爷那辈人起,家里就养着十几杆快枪,但之秋觉得住在这里比城里还危险,等徐州时局稳定了,就举家搬了回来,回城这天,长平满周岁。
徐州沦陷没经历恶仗,但城里依旧乱的很,刘家大宅被洗劫一空,没带走的旧衣服被褥和粗笨家具全没了,只有春宝送的铜架子床安然无恙,这床是英国进口,采用金属榫卯结构,一般人看不懂,拆不开,整个床太重没法搬走,所以幸免于难,只是留下很多刀砍斧砸的痕迹。之秋想起那个冬天,他和春宝兄弟两个在屋里拼架子床的情景来,心说不打仗多好啊。
家里没有家具不能生活,之秋去黄河西岸的太平洼去买旧家具,结果还真找到了自家丢失的橱子柜子,花了很少一点钱就把家具赎回来了,当然无法全都原样买回来,他花一块钱收了两把官帽椅,看样子好像是隔壁李武家的东西,李武叔有钱,携家带口去了汉口,九进的大院子就这么荒废了。
没过几天,李家大院门口忽然站了两个兵,稻草黄的呢子军装,高腰黄皮鞋,身材敦实,刺刀枪比人还高,那枪上的刺刀老长老长,在阳光下炫着白光,让人看了就眼晕,和日本人做邻居,这还得了,之秋惶惶不可终日,预感有厄运临头。
果不其然,不速之客登门了,这个人姓朴,是朝鲜人,会说日本话朝鲜话和中国话,他的口音带一股东北味,和十几年前驻扎在徐州的奉军大兵很接近,朴翻译官说,明天上午八点,西九条太君要来过府拜会,请刘先生务必在家恭候。
翻译官走后,之秋找家慧商量对策,家慧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日本人要什么就给他什么,东西不值钱,人命可是钱都买不回来的,之秋说也只能这样了,他没敢告诉母亲,一家人在惊恐中过了一夜,之秋早早起来,穿上长衫,备上茶水,虽然来的是敌国仇寇,但泱泱大国,基本的礼仪还是不能废的。
上午八点,朴翻译带着一个日本军官准时登门,他介绍说这就是西九条少佐,军医部的部队长,八月暑天,穿汗衫都热,这位西九条少佐穿着厚实的呢子军装,黑色高筒马靴,军装领子很高,两个青绿色的燕尾形领章的上沿隐约能看到雪白的衬衣领子,白手套,军刀铿锵,啪的一个立正,身子微微前倾,向之秋行礼,一丝不苟的做派让之秋震惊,日本兵如果都是这样的人,中国怕是打不赢了。
西九条少佐叽里呱啦说了一通,之秋只能听懂两个字“刘桑”,朴翻译说少佐阁下要租你们家房子做军医院病房,给你们三天时间搬家,租金每月是五十块,你听清楚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