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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三之后,租界当局就实行了宵禁制度,但是相对宽松,宵禁时间是从零点开始的。日军进驻以来,把宵禁时间提到九点钟,一过九点大街上就没有人了,偶尔有汽车呼啸而过,不是军警特务就是持有特别通行证的汪伪新贵们,普通百姓哪怕生了急病也不能随便出门,被巡逻队抓住轻则脱层皮,重则被当成重庆特务严办,不把家财勒索干净是不罢休的。
春宝出门的时间是晚上八点,他先去了法大马路上的铺面,那里原本是自己花巨资顶下来的算盘店,现在白耀祖鸠占鹊巢,整天和一帮地痞流氓在店里赌钱,吃喝都在附近馆子解决,但是晚上铺子里是不好住人的,须得在宵禁前赶回家或者去赌场妓院之类地方过夜。所以春宝打算趁着天黑在路上给白耀祖一刀送他归西,然后投案自首。
中山装是林延鹤留下的遗物,春宝从未穿过,再带上一顶黑礼帽,就算是熟人对面经过也未必一眼认得出来,他远远地站在黑暗街角,看着自家铺面的门板早就上好了,今天白耀祖提前回去了,看来是他命不该绝,起码不是绝在今晚,正当他打算回家的时候,一个人影从弄堂里出来,正是白耀祖。
春宝的心开始狂跳,摸了摸怀里的匕首,这把刀是他用来削竹子的工具,锋利无比,只要轻轻一划,白耀祖的咽喉就会像鸡脖子那样割开,神仙都救不了他,兴奋和恐惧交织冲击春宝的心,他能听到自己的牙齿在打颤。白耀祖没看向这边,走了几步,叫了辆黄包车径直向西去了,路灯昏黄,行人匆匆,路口的警察开始上岗,一辆载满宪兵的卡车经过,车厢里成群的刺刀闪着惨白的光,春宝被仇恨烧灼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白耀祖这种瘪三是不值得自己搭上性命同归于尽的,只要细细筹划,并非没有机会全身而退。
黄包车不紧不慢的行驶着亚尔培路上,春宝远远跟在后面,他先要知道白耀祖住在什么地方,才好从容下手,但他只能跟到八点半就必须回去了,否则会被巡夜的警察拘留。正摸出怀表看时间,黄包车就左拐进了亚尔培公寓,这里以前是欧洲人聚居的花园洋房,现在的住客鱼龙混杂,走私大米的,贩运烟土的,开赌场舞厅的,总之多多少少和日本人有些瓜葛,亚尔培公寓的围墙不高,上面拉着一道电网,挂着闪电骷髅头的警告牌,墙外是一排茂密的法国梧桐树,春宝猜测这电网是虚张声势,老百姓家连照明用电都不够,住在这里的蝇营狗苟们也未必能奢侈到用电网防贼,公寓的大门设有门房但是形同虚设,谁都能大摇大摆的走进去,整个公寓有十六栋建筑,一梯两户,每家都是上下两层,白耀祖下了黄包车,进了楼门,这栋楼住着四户人家,两户亮着灯,两户黑着,楼道里没有灯,白耀祖擦亮一根火柴,拾级而上,日本造的火柴木梗很短,很快燃烧完毕,白耀祖又擦亮一根,隐隐感觉身后有人,回转过来,借着火柴的微光就看到春宝的面孔,紧跟着胸口一凉,火柴落地,楼道内一片漆黑,只听见噗噗的声响。
春宝从亚尔培公寓出来,看看时间,八点四十,宵禁在即,路上已经没了行人,一身中山装给了他很好的掩护,穿这种衣服的人通常是汪政府的汉奸,而且黑色衣服能掩盖血迹,他走的很快,在九点前进了自家后门,把衣服脱下来团成一团,塞进炉灶烧了,匕首也丢进去,最后焚烧的是一张沾着血的借据。他仔细洗了手,上楼睡觉,脱衣上床,仰望着天花板失眠到天明,他没有恐惧只有兴奋,杀掉白耀祖让他找到了少年时候的梦想,行侠仗义,斩妖除魔,在林记的日子消磨了他骨子里的野性,白耀祖的血唤醒了春宝心中的另一个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