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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邪克用着意听着鼓声,五更的鼓点刚过,他便扎束好出了营帐,天上还是黑压压的,不远处几丛树上已有些鸟声,这些鸟他多识不的,也没有多少兴味去识,只是好听,又没几嘴肉。头也不转,径直向马棚走去。
从朔州到代州、北京(即太原),再到河阳、郑州、汴州、宋州,这一路下来让他感受最深的莫过于“繁华”,在此之前他向南到过最远的地方便是太原,以至于他在心中无意地便将北京当成了“南塞”,就好像北塞,塞外虽还有鹰飞不到边的草原,然而最飞不过的草原都不过是穷荒之地。可这一路下来,却是越向南却越是繁华,这宋州便不比北京差,江淮漕路未断之时,汴水上来往的舟船简直赛过了塞北的野马黄羊,他都想不到的,船竟可以造得如此长大,如墙如屋,都可以跑马飞鹰了!城中的市肆、人物也比北京城的还要繁富新奇,眼下年节将近,更是闹人耳目,朔州与之相比,真可谓羊羔比骏马,狸猫比虎豹!
到马棚时,那儿早立了个人,粗腿宽肩,肥壮如牛,不用细瞧便知道是他父亲。他走过用胡语唤了一声“阿爹”,他父亲微一转动,他流矢改用唐言又唤了一声,说着便捧了一把粟放在马槽里,旁边那匹赤马便扯脖子吃过槽来。
他父亲跟他反复说过的,朱邪氏祖祖辈辈都是唐人,到了中原更得说唐人的话,不然会被看成夷狄禽兽的!他呢,自然知道自己是唐人——大唐皇帝的奴仆,在代北时他很少怀疑这一点,可到了中原,他倒怀疑起来了。才到时,都招讨使大宴诸镇将官时,那几个万斩的优人就当众戏耍自己,扯着他问左眼小右眼大,是随娘还是吃了打?又问他有几个爷,一个爷怎的却姓“诸爷”?沙陀人是拿沙子早上吃来还是晚上吃?沙陀人不吃萨那驮了沙做什来?
他是气得暴跳如雷,在座的却没有一人不笑,他拔了刀,最后却吃了他父亲一顿好打。当然他不是不知道但凡优人都是这般戏耍人取乐的,只是在朔州,莫说优人,便是汉官也没人敢如此戏耍他!这时,他才清楚地明白,他这个代北的唐人与中原的唐人远不是一回事。他父亲告诉他,中原人是下了地的百舌鸟,沙陀人是上了马的草原狼,各有各有长短,可同样是大唐皇帝的奴仆。也许真是如此的!
“阿爹,还要在宋州待多久来?”
朱邪赤心没有答,看着马嚼草,酒囊又灌了一大口。这话问得太憨了,这话也不合一个沙陀人来问!还要待多久,他不在意,甚至这场乱事最终能否讨平,他也不在意。作为沙陀酋长他在意的是在此役中沙陀的得失如何!在此之前,他与康承训没有过直接的交际,康承训任天德军使时,因着部人放牧过界有过牒使往来,也仅此而已。此次受征调,大概还是因着康家与代北诸胡的渊源。他对此公的认识便是“善宦”,自天德军使迁任义武节度使,有些人是一世也跨不过的;从分司东都的神武大将军再次启用为都招讨使,更是使人惊诧,便买得中尉青眼,如何买得皇帝青眼?安南一役毕竟是丧了师的!
至于此公有无将略就不好说了,就他看来,从新兴镇(属亳州,即今亳县,在柳子之西)退屯宋州(即今商丘市)便非上策,当时虽则只是义成军与自己这三千骑军,攻虽不足,守则未必不足。姚周(时守柳子)不过是群盗,非老于战阵者。且宣武、忠武兵皆不远,纵是被围,又有何惧?设使当日持之不退,则庞勋必不敢分兵东掠沂海(今临沂县、连云港市)、南侵淮南——则安得有后面淮南一次次的败军杀将!诸镇稍集,便合移军西向,而非两月不动!设使戴可师三万人马向泗州(今泗洪县一带,城在盱眙对岸)转战之际,一时动作,则庞勋未必敢谋淮南,则戴可师一军必不至覆亡,江淮漕路也必不至断绝!今诸镇虽大集,而徐州之势也远胜于前,声气夺人,愈发不敢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