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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四城虽已定,营中士卒却还不知情。张玄稔、董原从柳溪亭勒转时,营中才起了乱,张玄稔涕泪与弓刀杂用,直到日暮时分,城中才大定。董原恐夜中别生变故,便要开城出降。张玄稔却不肯,道:“献城如献食,不熟不如勿献!”当然他肚里还另有算计,或者说献城只是他整篇算计的一个章节,为此这一夜再难熬也得熬过去!所幸的是,夜中并未发生动乱。
受降安排在东门,东方乃青帝所居,乃万物生长之门。这一天侵早,康承训、杨玄质便在东门外树了青旗,列了军马,排了酒席,陈了赏赐之物。日出时分,便望见城头庞字大旗降下,很快重门开启,里面走出来一匹白驴,驴子缓行到青帜前,鞍上那大汉跳下来,先摘了头巾,接着将白衣剥到腰间,扑通一声便拜在了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下后,便哭声膝行向前:“罪人张玄稔,无君无父,不忠不义,无耻无勇,不识不知,偷生苟活,从庞勋为贼,为虎作伥,旅拒天兵,割屠百姓,恶贯满盈,罪不容诛,不敢求恩,唯愿速死!”嚷毕,干嚎数声,一头磕在了康承训席前。
康承训见其守信而出,又辞貌恳切,不由地大喜,道:“张玄稔,汝罪虽非小,但非元恶党徒,又能及时悔祸,成此大功,依天子诏旨,罪可赦,功当赏!”杨玄质便道:“张玄稔,你成事得疾,诏敕还未颁下,吾家与招讨相公海着胆又注了一张官告——五品上阶,御史中丞!”张玄稔便又磕头谢恩,呜咽哭泣。杨玄质道:“还有来!紫袍一袭,金鞍一具、彩绫五十匹,分帛千匹!董原、张皋等有功将士,等第优给!”张玄稔又谢,杨复恭上前扶起,便与他穿了紫袍。
康承训赏了酒,众将齐贺,张玄稔都吃了,杨复恭便要入城更换旗帜,引诸将校出来受赐。张玄稔却拜出来道:“相公、骠骑、监阵,末将自分当死,不意却飞身于青云之上,今肚内有条拙计,或者报得万一,不知当禀不当禀!”康承训笑道:“一早便闻公力强张飞,智赛张良,只管道来!”张玄稔道:“相公之语,末将不敢当,只是受恩如此,欲有所报效罢了!此去符离不过三十里,符离去徐州不过一百三十里,宿州之守,张实辈曾宣言可以持久,今举城归国,符离不知,末将敢请无易旗帜,诈作城陷,突围而来,刘行立必然相纳,复之有如反掌。再引兵疾趋彭城,以徐人攻徐人,乡党子弟必有起而应之者,此庞贼之所以陷彭城也!天若悔祸,不过两日,便可复徐州,尽擒贼党;若不能如策,末将甘受军法!”
康承训还没应口,杨玄质便欢喜道:“招讨公,两日若能复得徐州,圣人必然大喜!”康承训点头,却道:“公能保城中之人,皆同公之心否?”这话其实也是在问又如何保得你张玄稔心口如一,城中可还有上万军马!张玄稔贼得很,流矢道:“末将不敢保一军皆同心,愿相公择亲将一人,以为都虞候,敢有异心者,即时诛斩,当无大忧!”康承训道:“如此甚好!康实,你押三百骑为张中丞纲纪,有敢不如张中丞令者,汝但斩之!”康实拜出来应了,他是灵州人,随着康承训也非一日了,一对眼便知道话里的意思。
城上的庞字大旗便又升了上去,康承训也没有往城中去,只在东城门吃酒,董原虽没有得到“御史中丞”,却也不敢作声,谋事有主从,赏赐也合有主从,自古便是这理的。再且张玄稔说得有理,待复了符离、彭城,最不济也能得个四品的职事,现在争这五品的干鸟来?其他将校以及士卒也多是欢喜的,一是解了死忧,二是赏赐不薄,三是两天后便可到家了——更或者两天后便可卸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