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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玄稔使人将三具尸体用席卷了,遣出了两千人马,转马回了衙,庞举直、许佶、李直既在,余下的便不值得他亲自追。二更时分,所有兵马便都回了城,割回的脑袋不多,两千来人大半赴在了汴水里。张玄稔也没有再多问,他也不需孙章几个小贼的脑袋来换功名,劳问了一番,继续看着路审中写捷报。
随着捷报递到康承训手上的还有一封张实写给庞勋的书子,是外寨未焚前送出的,这厮劝庞勋行围魏救赵之计,趁西边空虚,往掠宋、亳。
这时,康承训已经在马上了,不是向北,而是向西,庞勋确实到了宋州,据张实的爱姬说,这条围魏救赵的策还是张实在外寨未焚前送出的,只可惜庞贼动了贪心,攻下宋州南城后不肯舍去,一直死咬着。宋州刺史郑处冲既明白又糊涂,吃围时没瞎嚷嚷,贼退后却还闷着。直到朱邪赤心的探骑到了城下才说贼九月初三便退了,夜中退的,是往西,已报知了忠武。康承训吃了一惊,留下刘巨容镇遏宿州,便大起兵马追贼——庞贼若是得知宿州已降,便有可能继续西掠,一旦进入伏牛山脉,那汝、洛便难得安宁了!现在彭城一下,这条路便成了这厮唯一的生路!(注:郑处冲,宣武节度使郑处诲之弟,此时已卒)
朱邪赤心也明白了这一点,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庞勋的踪迹,并在亳州郊外咬到了这厮的尾巴,贼军这一路转掠了不少壮丁,人马在四万左右。他也不敢大意,敲着鼙鼓在后面缀着,到第三天夜里,庞勋这厮耐不得,丢下后队与辎重兀自跑了,再追上时人已在涣水北岸了,两岸拉了一根长絙,已渡过了两万上下。朱邪赤心勒住马,便使时溥领着降军隔岸大呼起来:“宿州已降,徐州已降,前无生路,何不速死!”徐州将士一时都僵住了,日头还高高斜在西边天上,可是他们都感觉到了冷,不是风带来的,也不是身上的水湿,也不是肚腹和饥饿,而是从心底冒出来的。
庞勋想喊几句话,张了几次嘴,终究没有发现声来,前面四五十里处便是蕲县,若是宿州降了,那么蕲县也必然降了,若是徐州降了,那他便无家可归了,现在无论如何做,都将难逃一死!一众亲从也低了头,没有一个有活气的。
这时,后面猛然嚷过来一个声音:“庞勋何在?庞勋何在?”庞勋一惊,拔了刀,起身迎着大嚷道:“何人造次?”来的是个紫脸大汉,赤须赤袍,左手扶刀,右手提着一柄打山锤,两条臂膀又粗又长,大异常人,这人立定,将长锤一顿,嚷道:“我——彭打山!”庞勋见这厮声气犹是不逊,不由地愣住了,柳子之役后,他擢用了五员虎将,其中一个便是这打山开石的彭攒,不是自愿投的军,很有些反骨的。
“你有何事?”
“何事?我等要活,在此捱死怎得?”
庞勋放了心,道:“非不欲行,士卒劳倦,且歇片刻!”彭攒道:“怎得歇?吃水么?”庞勋不由地便怒了,嚷道:“彭攒,人无恩义可乎?何得如此无礼!”彭攒指着便道:“你与我有何恩?我兄弟三个好好营生,养活爷娘,吃你拽来做贼,柳子一役丧了我二弟,在亳州又丧了我三弟,你与我有何恩?”嚷得急了,便将长锤捞在了手里。朱崇节流矢拦了上来:“将军,明王岂欲彭二哥、彭三哥死?”这人也是五虎之一,柳子一役,庞勋只挣出个身子,检看归城之兵,见这人实诚,便用作了亲将。这时,秦立也过来了,彭攒冷哼一声,道:“捱着罢,我走!”便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