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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保衡到了卧内,果然看见公主在灯下拿着笔,砚盒未开,玉杯映光,盛着小半杯鲜亮的红汁。公主抬头看了他一眼,浅笑道:“相公回宅了,我写经来,一会再说话。”韦保衡还是道:“天气寒冷,殿下如何想起写经来?”又道:“便是写经,也不合刺血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殿下为此,似有违孝道。若有损伤,忧及圣人、娘娘,岂非罪过?”公主还是不说话,安安静静地写经。韦保衡便也不说话了,公主为什不欢喜?不成是因为昨晚睡下前没有唤她么?似又不至于的,公主一向温婉体贴,自下降近一年来,从无使性之举,内外称贤,人无间言!
公主将半杯中的血写尽了,搁了笔,合掌对着左首的佛经默祷了一回,才开口道:“相公的话有理,可我正是为着孝道才写的!”捧了佛经道:“父皇总在看这些,小时我也不懂,只听他说诵。今儿见了却拿了两本,父皇说能看下去便是福,得好处。我说抄本经与他祝寿,父皇说那最好的!我听人说抄经要显虔诚,最好是刺血,我便刺了,还真是痛来!”眼中便汩出泪来。韦保衡便过去拿了她的手道:“十指连心,如何不痛的!”公主便就势偎了过去,眼泪也没有断。韦保衡笑道:“以后刺我的!”公主哽咽道:“你又不在的!”
“我刺了再走!”
公主摇了摇头,哽咽得愈发厉害了。韦保衡也不知是为什么,相偎了一会,问道:“昨晚忘了的话可想起来了?”公主又摇了摇头,心中却愈发难过了,她真切感觉到了,她的驸马真的不爱她,她的驸马不爱她却在装着爱她。她的父皇爱她的母妃,她每每想起或者见到她的父皇与她的母妃在一起的场景,便知道她的驸马不爱她,她不知道为什,她想问却又不敢问,她害怕她问了她的驸马连装也不装了!就像年小时节,她写字问她父皇,她为什不能说话,她父皇便暴躁起来,又怒又嚷,大失其态。
韦保衡见她哭不止,便道:“我来抄一章!”公主还想偎着,却给推了开来。韦保衡拿了裁纸刀道:“我这手指割过的,不痛!”便刀尖一挑放出血来,滴了半杯。公主流矢拿住了,含吮在嘴里。韦保衡一脸惶恐,公主心里发酸,眼泪又下来了。韦保衡还以为是为自己着痛流泪,流矢抽出来道:“已是好了!”笑了笑,与她揩了揩眼泪,便取了笔。
“圣人可还有话?天长节是从丰还是从俭?”
“父皇说,他一人在佛堂过便好的。”
韦保衡道:“有唐以来,从无此例!去岁逢着徐州之乱,便从了俭,今年当比常岁更丰才是!”公主道:“父皇还是喜欢热闹的!”韦保衡道:“热闹才是好生涯,殿下的这份礼贵则贵矣,只是不够重,还得另有准备!”公主道:“便这就好了,还是噤声的好,心不虔诚,刺血也感动不了神佛的!”韦保衡流矢不说话了,其实他并不信奉神佛,在功业上他敬仰的是李德裕,在文学上他敬仰的是韩愈,不过毁佛、谤佛他可不敢,最多是敬而远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