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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脚下的树脉呈环状排布——像是水滴落入湖心——它们奇迹般地荡漾起来，上下波动，向外周扩散。其中一条枝干从地面探出，弯曲留出弧形的一臀宽的空隙，我坐上去，接着新奇地盯着眼前的景象。
莉莉打过招呼后便不再言语，她转而静立在原地。
一棵树，于夏日，在清晨，在晨曦下，绿意盎然，从第一声蝉鸣中苏醒。莉莉扬起手臂，鼓动手掌，打起节拍。她的藤蔓长发开始轻轻颤动。起风了。她踮起脚尖，然后朝我笑了笑。她的双腿紧绷，我的视线顺着她柔美的肌肉线条滑落，先是足弓，再是修长的脚踝曲线——它们像是活泼的野兔突然跳了起来——莉莉用双脚和着清脆的掌声有节律地踢踏着地面。她的头发在空中飘扬，似一团火焰。树与风共舞。
整间屋子活了过来，中空的树腔中回响着肉体与木头间沉闷的碰撞声。脉搏。脉搏加入莉莉的舞蹈。所有植物都开始疯狂生长。我视野里的莉莉逐渐被植被取代。
当我缓过神时我才发现我刚才好像观赏完了一部魔法戏剧。光线打在植被上所投射的阴影成为最佳的幕布。随时变化的植株不仅跟阴影构成各类令人印象深刻的场景，同时它们与我极近的距离让我不禁沉浸在这场表演中。
而与瑰丽的演出手法相对照的是一个过于简单的故事，一个莫名符合这奇异演出的拙劣神话。毫无悬念的平铺直叙却让我着迷。
“所以为什么气巨灵生下第一个女巫后，接下来的女巫再没有一个由气巨灵孕育而生，反而都是莫名其妙诞生的？”
“这应该问你自己，火花。你是女巫才对。”
“可我完全没有故事里那些神力，我现在只是个……难道我不是个普通的地球*人*吗？”
莉莉不置可否地微笑，“那么船长也不会邀请你上船了。他太年轻了。你还没见过共助会对吧。”
“什么共助会？”
“全名是姐妹共助会。一个小型化的女巫互助组织。她们应该在你诞生的瞬间就召唤你的，但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莉莉微微皱起眉头，“我想我需要带你去见她们一趟，你意见怎么样？”
“我都可以，但这样会不会干扰到其他船员的规划？”
“你放心，那就这样说好了。”莉莉朝我点头，“我很抱歉接下来不能好好招待你，我现在得去办些事。”
说完莉莉就像是蜡一样融化，流入地面，留下一片叶片在空中飘荡直到落入我的手心，上面是她清秀的字迹，“你左边的树干间有几颗蓝色果子，你就餐时吃得最多的那些。我想你会喜欢吃，留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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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花喜欢蓝色，那是她童年最青睐的颜色，接着是灰色，黑白，然后她开始欣赏每一瞬间的色彩，那些在眨眼间显现的独特之美。
她记忆里将近一半的天空来自校园，始终蒙着灰纱的天蓝，温柔裹住视野的层云，以及来自傍晚的由紫到橙的渐变，有时她会在回忆里将它们打碎，像鸡尾酒一样调剂，然后陷入莫名的微醺中。如果有人问起她为什么会在十岁左右整日宣扬自己对暗色调的喜爱。她会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导向其他方向。她不想承认那时*他*寻求被评价“成熟”的被“承认”的快感，尽管*他*很快明白那是成人对孩子客套的夸赞，不论*他*以何作答。
她看着眼前她手上把玩的蓝色果子，宝石般清透，透明表皮下是粘稠的蓝色胶状物质。她在餐桌上的第一眼就注意到那盘一颗颗像是包裹着深海的小球状的奇怪食物。甜味和咸味在她咬下它们后从她的舌后根散溢开来，顺着喉道滑落，这让她想起海盐，想起地球。
为什么我会轻易的答应一个陌生人的邀请？她脑海里浮现出少年青涩的微笑。是长时间的行走让她的意识变得模糊，亦或是当时的环境氛围所致？她好像朦胧地看见少年身后靛青色的天空。她扪心自问却发现仅仅间隔一夜的睡眠，记忆已然变得迷幻起来。她看见蒂蒙握着她随身挂在腰间皮带上的银白色酒壶，里面盛着沸腾的红液———她一杯又一杯喝着，那些奇特的饮品仿佛会随时从杯底涌出，却又永远不会溢出。她被草地上的欢声笑语团团包围，莉莉的声音年轻又温柔，蒂蒙的笑声沙哑且透出独属于她这个红皮女人的慵懒。而在旁的她则惊奇于刚刚还在争吵的俩人此时已经重归于好，并颇为愉快地和自己以及永不消逝交谈着。
记忆再往前推，从自己身边掠过的云层，灰棕色的广袤土地，男人的呼喊，巨人绷带间的恶臭，她像是拼拼图一样把它们接在一块。她近乎感受到了，黑暗中有什么存在在涌动。对她来说眼前的存在应该会是蓝色的，它在梦中破碎，然后无处不在。她惊呼此刻自己的想象力。她伸出手去感知周围，指间流窜细腻顺滑的触感提醒着她，知觉消散在脑海中，自己的血肉在海洋中溶解。一片又一片白色的泡沫。
“火花！打牌吗？”她听见永不消逝敲着门问道。
她高声回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