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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全家开始收拾东西,凡是能带走的都打包放在当门儿。穷人家除了几件衣裳几条被子和一些手头用品,吃的东西,别的也没有过多可带的。本来就是出去躲一阵子,本来也就没有想到会一去不回来,黄河两岸,来去也不是很难的事情,坐上渡船,一天就能回到家。所以,家具以及一些粮食都盖好,面缸里的面,油罐里的油,都没有带。奶奶想着过年的时候还能回来吃,也交代三爷盖好。
“刘喜儿,过年了可能就回来了,把这些东西都放好,回来还能吃。”
“二嫂,你放心,我一定会看好的。你和二哥到了南沿儿捎个信回来,我这心里也就放下了。二哥,山妞的事儿你别管了,我会想法保住山妞的,山妞也是咱大哥的根,也是咱张家的根。”
天黑下来,天上的乌云不停的移动着,好像还刮着不大的北风。天气也凉了,父亲和小姑看着搬东西,被小风吹着,抱着膀子哆嗦一阵。小姑跟在奶奶后头,帮不上忙到是添了不少的乱。被奶奶不停地呵斥着也无济于事。等到开始垒门的时候,我大伯山妞听到响动也跑过去看,他比父亲大几岁,没有父亲身高,但是,却比父亲长得健壮。他已经懂得一些人事,知道家里出了大事,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心里却也打起了自己的鼓。
我爷爷看到大伯在一边站着,就对大伯说:“山妞,你也不小了,在家里也是个男人。我这一回是出来躲几天,等过几天太平了再回来。你在家里听你三叔的话,把你家的几亩地种好。种麦收麦,种秋收秋,干不完了雇个人干。等几年你大了再说。有些事过你年你就知道了。”
听着爷爷的吩咐,大伯心头很沉重,他站在黑影里,低着头,看着地面,一句话也不说。等他二叔三叔都去垒屋门的时候,扭头出了院门,消失在夜幕里。他回家去了,心里很悲伤,一路上掉着眼泪,怀揣着一颗复杂而伤痛的心,回到他的院子里,进到他的小屋。目前,这个属于他的小院子,就剩下他一个男人了。他躺在床上,看着屋顶出神。
爷爷这里,一切都准备停当,屋门垒得结实,又用木棍砍成楔子,锤实了,这才拍拍手,消停下来。三爷回家一趟,提着一个竹篮子,篮子里放着一把砍刀,有一尺多长,这是他父亲留给他的砍柴刀,也可以用作防身武器。他把篮子递给我的爷爷说:
“二哥,这个篮子你拿着,路上免不了要饭,当个要饭篮用吧。这把刀还是咱爹留下的,砍柴火能用,也能防身。路上少不了。”我小时候经常看到这个要饭篮子和那把砍柴刀。
趁着等人脚静下的功夫,奶奶下厨,在她们的小厨房里,炕出了一摞子面饼,还是带油盐的,平时舍不得吃的那种大馍馍,用一个粗布笼布包裹着,放在了那辆独轮车上。这也算是在北沿儿家里吃过的最后一顿饭。
等到天黑实了,对面看不清人了,南香山村的一条南北街道上,吱吱扭扭推出来一辆独轮车,车上坐着一个小妞妞,车后头跟着我的奶奶,踮着一双半大小脚,仄仄歪歪地走着;我的大姑,帮着爷爷推车;最后一个是我多病而且坚强地活着的父亲。推车的是我那个正当壮年,且脾气暴躁的爷爷。他这是带着一家人逃难去,要到河南岸躲避一阵子。他打定了主意,就是出去要饭,也不能让人杀死在家中,只要保住了这几口人的性命——保住了这几口人的命,就好比留住了种子,保住了树的根,保住了赖以生存的土壤——一切的希望都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