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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克偶尔会为自己“不像军人”的想法感到惭愧。他只有17岁。
靠近后，尼克发现一架被牵引到空地上的V-60攻击侦查机。十几米的机身发出不易察觉的呻吟，扭曲成干裂的大火球。倾转旋翼上的非复合材料徐徐融化，像流到地上的冰淇淋。整条跑道成为临时的飞机坟场（或许飞机火葬场更合适）。没人救火。这是一场葬礼，更像在献燔祭。
火光将人们的面庞映得古怪地发红。他们站在警戒桩外，沉默不语。留给尼克的只有鼓掌似的火焰噼啪声和扑进眼里的灰烬。
尼克巡视了一圈，终于在格纳库出口找到一张不算太陌生的面孔。
侦察部队和V-60机组磨合超过两个月，心照不宣地没有互相认识。毕竟大家都得上前线。飞行员称呼他们为“游骑兵”，他们也以呼号回应。
尼克认得这女孩。她是起火的V-60的机长，岩雀02中的驾驶员，据说是机师团里最好的，看着比自己还年轻。尼克始终觉得女孩的脸很熟悉，以及他不止一次想过跟她上床。
“岩雀02，怎么回事？”尼克问她。
察觉到尼克的到来，蜷在巨型合金导轨旁的黑发女孩昂起脑袋，提着啃了一半的卡拉奇，起身朝他敬礼。湿件接口从她脊椎的位置伸出，像干枯插花的枝桠，脱落的神经束泛着绿光——这是次世代航天器驾驶员的标配。
“那次任务，游骑兵，直面裂隙的那一次。”女孩回答，敬礼的手缓缓落下。“EMP攻击损坏了它的电传系统。我们给它换上了不兼容的零部件。”
“就这样？”
“就这样。”
女孩缩回地面，继续啃面包，边啃边说：“AI觉得飞机无可救药，于是激活了所有的弹射座椅，然后撞向距离最近的裂隙族目标。虽然自始至终都在模拟环境里，高负荷的运算让硬件过热，引起火灾。就这样。”
女孩坦然讲出这件事，仿佛在讲一件从三流媒体看到的轶事，没带任何感情。
“只是看着？”尼克继续问。
“补救没有意义。发动机，整个结构都变形了。前线驻地被烽火暴露位置也无所谓。让它烧吧。”
“那你们以后……”
“对啊。以后会飞什么样的飞机呢。”
她自言自语道。
看来她不会被这个问题困扰太久。女孩将卡拉奇坚硬的把手送入嘴中，用力咀嚼后咽了下去，站起身，她用双手整理好蓝色飞行夹克的领口，拍了拍屁股。
“同志，不觉得这里闷得慌吗？”
尼基塔点头表示同意。
女孩也点点头，转身离去。那道被火光拉长的身影途经机组的其余成员，有几个人跟在她的身后一同离开葬礼现场。
与岩雀02的驾驶员交谈过后，尼克发现，原来这群雕塑般伫立的地勤和飞行员是有表情的——无奈，或是咬紧牙关。因她的表情实在过于平静，尼克才能看出区别。
望着她的背影，尼基塔才想起来。
他确实见过她。不过是在报纸上面。好几年前的事了，某个已经陨落的东方大国首次采用空天飞机成功载人登月的新闻。那时的希望似乎还不是奢侈品。他在头条上看到宇航员古井无波的脸，和那女孩的脸重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