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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贵人的贴身侍婢子韵从寝宫走出,绕过大屏风走过来给皇上斟上茶,便抄手低头躬立坐榻侧的屏风前。刘炟摆摆手对她风趣地调笑道,“贵人身沉如豕,懒而噬眠,汝去侍候贵人罢!”子韵切切轻笑,低声唱喏后,便又返身进入大屏风后的寝宫。
堂上再一次安静下来,这一幕令窦妤也捂嘴无声而笑。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感觉浑身灼热很不自在,有如芒刺在背。她悄然伸出头瞟过去,只见刘炟斜倚塌上,手里拿着简册,烛光下正聚精会神阅奏,并提朱笔书写。他身后是一面巨大的朱色红木宝座屏风,上面用阴文刀法雕刻着很多字,窦妤知道那是隶书《道德经》。
堂上静得瘆人,幸好外面起风了,风声伴着落叶飘旋和柳絮曼舞声,更显得夜的安宁。站久了双膝感到冰冷寒意,窦妤莫名其妙地打了一个寒颤,她抱紧胛骨,轻掖絮袍,又双手抄立,低首动也不敢动一下。
忽然,她感到身边有一丝暖意,惊抬头,门侧壁上宫灯照微光下,他左手握简,已无声地走到门旁帷幔下。虽然光线晦暗,但那苍白不带血色的面庞近在眼前,一双黑眸正朦朦胧胧地直视着她,嘴角勾出一丝清雅淡笑。窦妤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她羞涩万分地低下头,双手紧紧地揪着袍角,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突然清醒,她猛地转身欲想要跪下见礼,可双臂却被他抬手稳稳扶住,又抬起右手轻试她的泪珠,并将她拥入怀中,亲吻着高髻上的玉簪、木梳,然后又捧着她的脸庞亲吻着她的朱唇、鼻子,双目则直直地看着她长长睫毛下的泪眸。
她羞涩地垂下眼睑,嘴唇嚅动了一下,正在问安,他却将食指放在唇上轻嘘示意,声音如蚊,“夜深人静,墙后有耳,侧帘屏风后子韵在打盹……”
说着,便牵着她的小手想走向堂中坐榻。窦妤的心“嘣嘣”跳着如雷击一般,手被他宽大的手掌攥着,却用如蚊的声音轻呤坚拒,“圣上,还记得你吾辩过‘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①’否?”
当年在长秋宫皇后的御书房内,二人读《汉书•淮南王传》,曾对汉文帝时淮南民谣“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展开过激烈争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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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据《汉书•淮南王传》记载,淮南厉王长废法不轨,文帝不忍置於法,乃载以辎车,处蜀严道邛邮,并遣其子母从居,刘长因此而不食而亡。后来,蜀中吏民作此歌讽之,不过最后一句是“兄弟二人不相容”。汉文帝闻之,乃追尊淮南王为厉王,置园如诸侯仪。窦妤此时说此事,是提醒刘炟自己处境不妙,相伴还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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