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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细致地做了一番最后的检查,确保后备措施都设置妥当,也确认了途经的是大气相对稀薄的地区,但我显然还是大大低估了昼月上的恶劣环境。刚进入大气时还尚且是云雾缥缈、宛如仙境,降落才不过几分钟,周围已经转眼化身地狱:昏黄的硫酸云排山倒海地席卷过来,压迫得让人喘不过气;高达万米的积雨云永无止歇地释放着闪电,每一道都要横跨半个大陆;天空中永远在下着炽热的硫酸雨,不久就被流窜的热浪蒸发殆尽,再往下又被巨大的压力强行压成了雨滴。
我望着舷窗外的景象瞠目结舌,这末日般的景象远远超出了先前任何人的预估,即便是地球上最恶劣的环境,在昼月的映衬下也仿佛是潺潺小溪。过高的压力已经把传感器都催得爆表,驾驶室内警报声大作。慌乱中,我试图再逐一确认一遍应急设备的状况,可是登陆舱晃得根本按不着电钮,手也颤抖得厉害。等好不容易找准操控板上的位置,一碰却发现按钮全是潮乎乎的,翻过手来一看,不知不觉中手掌已经全被冷汗浸湿了。
我只得完全放弃了这个念头,转而一把抓过手边的话筒,胡乱拨了出去。我当然清楚发射中心已经帮不上任何忙,但生存的欲望驱使着我在意识到这一点前,就本能地按下了通话键。我只是痴痴地保持着抓听筒的姿势,却完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片刻蜂鸣声后,通讯竟然奇迹般地接通了:
“新时代号……如何?……情况如何?”
“康卡维!这里没法着陆!康卡维!不可能着陆!”
我发疯似的大喊,可因为本来就喘得厉害,一下子把自己呛得岔了气。我剧烈地咳嗽,但这也无济于事,发射中心甚至听不清我在说些什么,只是断断续续地回了些只言片语:
“……时代……不清……重……”
“轰——!”
一声惊雷,彻底击碎了任何幻想。这雷声来得是如此急促而惨烈,还来不及把我吓到发麻,就径直把我震慑得昏厥了过去。我的脑袋笔直地撞上了控制台,被金属按钮划开来一个口子,鲜血流得到处都是。凄厉的痛感又直接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额头上如同有烙铁在灼烧。我的脑袋一片空白,无神地看着摔在地上的听筒,双手竟然自顾自地去解安全带。我脑袋里想着,“疯了吗?赶紧坐回去!”,双脚却往驾驶舱后方走去。人竟然能在如此颠簸的座舱中笔直行走,这真是一派荒唐而诡异的景象,当我的大脑还在质疑这一操作的可行性时,身体却已经坐在登陆舱的角落,抱着备用的氧气罐吸了起来。
吸氧让我再度逐渐冷静了下来。环顾四周,警报已经不再响了,因为传感器和控制设备已经被闪电彻底劈坏。我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即将迎来终结,不是什么大义凛然的献身,而是窝囊的垂死挣扎,难看极了。窗外的暴雨已经被压成冰晶,把机身擦得噼里啪啦直响。我想象着自己将如何被高压撕成碎片,或是坠落地面砸成一滩肉酱,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可是想象中的粉身碎骨并没有到来。雷声逐渐平息,刺耳的啸叫也都偃旗息鼓。随着猛烈的撞击和翻飞的浪花,登陆舱一头栽进了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