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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八年腊月,离过年还有五天。
“这孩子怀了有一年多了吧。”“是啊,都这么长时间了,该生了。”“怎么不早点去剖产啊。”“哎你懂什么啊,顺产的娃娃聪明!”“还不是没那个条件”众人在议论着,突然,“要生了要生了,快准备。”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足足有七八个小时。“孩子生出来啦!是个男娃,有八斤半!”在那个年代,十几斤的都有,已经见怪不怪了。
爸妈是60年代的,我有个比我大12岁的姐姐,多年之后从爸妈口中得知一个秘密,原来我还有一个比我大10岁的亲姐姐。当时二姨妈很想要个孩子,身体原因没能生,爸妈很想要个儿子,又是计划生育不能多生,就把二姐给了二姨妈养,这才能生下我。当我得知这个真相后,一直处于自责中,我一度认为,是我剥夺了二姐与亲生父母在一起生活的权利,很难想象到二姐知道这一切后心里的感受。
从我生下来那一刻,爸妈就视作掌中宝,争着抢着要抱,万般呵护,鼻塞了,我爸就用嘴吸,旁人作呕。但生活的开支太大,爸强行戒了烟,烟钱拿来给我买奶粉,因此他发福肚子变大,从很瘦的年轻小伙子变成油腻大叔。不光如此,在特别寒冷的冬天,天还没亮就起来光着脚在河里拖砂(把很多吸铁石捆绑在竹竿上,放水里一遍又一遍的来回拖动,吸附河水里的铁砂拿去换钱),冰冷的河水刺骨,中午就吃一个早上带去的冷馒头,早已冻得坚硬无比。
爸能吃苦是从小锻炼出来的,大家庭很多个孩子,都要读书,家里很拮据,爸又是老大,只能早上拿一个馒头和一点咸菜用报纸包裹着充当午饭,没鞋穿就光着脚跑去上学。中午看着别人家的小孩在吃热腾腾的米饭,也会羡慕,但还是大口大口的吃着发干如同糟糠一样的馒头,经常被呛到,还会拉肚子。后来实在没办法,家里供不起读书,小学没念完就不读了。
妈也是个大家庭,排行老三,经常担起照顾弟弟妹妹的责任。外公外婆白天都在地里干活,妈负责中午送饭过去,回来再继续照看弟弟。但两个姐姐和两个妹妹都爱玩,趁送饭的这会儿都不会去看着摇篮里的弟弟,这天在送饭的途中总感觉心慌,因为家里的母猪刚生完崽,情绪暴躁,之前听说过猪婆吃小孩事件,于是赶紧折返跑回去,推开门的一瞬间,发现那个猪婆正张着大嘴对着摇篮里的弟弟,妈连忙大声的喊叫,一向嗓门大的她让猪婆吓了一激灵,便跑走了。想想都后怕,如果不是妈的细心与责任心,可能我就没有舅舅了。
正是因为自己过惯了苦日子,才想让孩子过更好的生活,但经济能力有限就会出现一些碍于面子的事。在夏天,身上会热得发痒,大人忍忍就过去了,但我的到来,说什么也要去买痱子粉,隔壁邻居的孩子有条件用牌子的,自家孩子只能用便宜的还没盒子装,就去捡来别人用完的盒子装,有时候邻居看见了就会用难以置信的语气说,诶?你家孩子也用这个牌子啊,这个可不便宜的。
从那时起,爸妈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出去挣钱,给我和姐姐更好的生活,于是我变成了留守儿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