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后来,如果没有发生清蒸江团的事,这事永远是个谜。
四川有道菜叫清蒸江团。做这道菜得找技术高明的厨师。你想想吧,全四川最好的江团只有乐山那一段的岷江才有,而那儿的江团又只生长在犁头峡水下的石洞里,要想抓到这样的深水鱼,下网垂钓都不行,只有当地渔民用水竹豪子或者下冷钩,好不容易才能捕到几条,稀罕得很,岂能暴殄天物,随意糟蹋。况且,江团与其他鱼不同,终年生长在深水里,土腥味特别重,没有本事的师傅不敢下手。
前面说了,我是个吃货,跟亮子这个餐馆进那个饭店出,反正我还是学生,厚起脸皮吃他,也就听了不少吃的故事,其中就有这道清蒸江团。我那时年青好冲动,听到风就是雨,知道这道菜就想尝尝,可这道菜很贵,我没有钱,亮子倒有钱但只有小钱,一听我说要吃清蒸江团,脑袋摇得像波浪鼓不答应。我说我们去江边买便宜货要不了几个钱。
我和亮子就在江边转,哪儿停了打鱼船就往哪儿跑,与船老板称兄道弟,看人家船舱有没有江团。乐山犁头峡的江团别想了,能买到这儿的江团就不错。
做事靠运气。我们就买到一条江团。我和亮子见了江团不敢动手,不会做,张丞相望李丞相。没有办法,总不能吃生的,我就拿回家去找爷爷。自从爷爷接二连三亮了几手,引来我们问三问四,爷爷就不再做菜了,说是只跟人家学了这几手,其他的不会做,硬要做的话,生的熟的,焦的胡的,概不负责。
果然,爷爷见了我们的鱼说我不会做,莫找我。爸爸看了爷爷一眼说,爹你那年做的清蒸江团,我现在想起来都好吃,未必你就搞忘了?要不要我提醒你?爷爷嘿嘿笑,指着爸爸说,喊你来赶场,你要来抵黄。大家哈哈笑。
爷爷这才挽起袖子给我们做清蒸江团。爷爷边做边说,江团鳔肥肉嫩,味道鲜美,营养丰富,我当年做的清蒸江团被评为天下第一鱼。亮子对爷爷的话不以为然,转过身对我说俏皮话,这样的大话谁都会说。爷爷顺风听见了,喊住亮子问,小师傅,请问江团还有什么名字。亮子傻了眼,说爷爷你是师傅我是徒弟。我踢他一脚,去,你没有资格做徒弟。亮子忙说你是师祖我是徒孙。大家哈哈笑。
爷爷也不为难他,掉头教我,娃娃,爷爷教你,江团是四川人的叫法,学名叫长吻鮠鱼,上海称鮰老鼠,贵州叫习鱼。
爷爷边说边弄鱼,只见爷爷剖开鱼肚,摘去鱼腮,抠去内脏,洗去血迹,将鱼放入翻滚的开水中燎一燎,见鱼皮伸展,皮色变灰,捞起来放在清水中冷漂,然后取出搁在菜板上,用小刀轻轻刮去鱼体上的涎液、黑膜、白膜,再用清水洗干净,就可以上笼蒸了。
我问爷爷为啥要燎鱼。亮子说这也不懂?这叫预热。我问啥叫预热。亮子说这也不懂?就是这个、这个……爷爷说亮子,你来接着做,我去喝口茶。亮子忙拦住爷爷说,师祖做,师祖做,徒孙是跟你孙子开玩笑,我懂啥预热,瞎说的。大家又笑。
爷爷接着做清蒸江团,只见他把鱼身上的水分抹干,加料酒、姜葱、胡椒、精盐码味,再将葱段、冬菇丝、冬菜丝、姜丝放在鱼的上下,再用一张生猪油网将鱼包住,然后装盘上笼开始蒸。
亮子看得云里雾里,不明白爷爷为啥要用网状生猪油包着鱼蒸,又不敢发问,怕爷爷又撂挑子。好不容易等到爷爷去堂屋喝茶休息,亮子偷偷问我是咋回事。
我一样在云雾山中,反问他是怎么回事。亮子又来劲了,说这鱼肯定不好吃,不信我们打赌。
我从小就跟亮子混,他社会知识比我丰富,啥事他做主,我是跟屁虫,所以他这么一说,我不由得垂头丧气,原想美美的吃一顿清蒸江团,被爷爷这么一胡弄,怕是变成黄粱美梦了,但又不甘心,问他凭什么这样说。
亮子嘴厉害,说出来的道理一套一套。餐馆师傅说,清蒸鱼最忌讳用重油,要是像爷爷这样用网状生猪油包着蒸,蒸出来不晓得有好多油,怕是猪油味压过鱼味,成了清蒸猪油。
我一想有道理,进而一想,恍然大悟了,爷爷之所以不愿承认他做过厨子,后来被我问急了,才不得不说了实话,道理就在这里,因为他只是一个小厨子,说不定还只是厨房的杂工,除了偷偷学会炒白菜萝卜,最多还会炖个鸡,别的自然一窍不通,自然不敢对外宣传,要是自吹自擂,人家请他掌勺做菜,岂不是露了马脚吗?于是我推翻了以前自己对爷爷的看法,认为爷爷跟他的外貌一样,真的就是一个乡下拾粪的老头。
过了四十分钟,爷爷的清蒸江团蒸好了。我和亮子一看,鱼形完整,油润光亮,一闻,清爽可人,鲜香扑鼻,像是很好吃的样子,并没有出现亮子说的情况,不由得伸颈匝舌,面面相觑。
我迫不及待的想尝一尝,以证明我和亮子的看法对不对,但我又不敢动筷子,害怕爷爷做的清蒸江团一塌糊涂,遭塌江团事小,毁了爷爷在我心中的光辉形像事大。
爷爷却说鱼还没弄好,还有一道关键的程序。接下来,爷爷从厨柜端出一罐清汤,放在灶上烧涨,然后将蒸好的鱼放入汤里浸泡。我和亮子看得绿眉绿眼,不知道爷爷还有啥花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