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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滨城，艾家村。此时正值晌午，毒辣的太阳光透过树叶后，印出斑驳的光影，直射大地。艾明轩和妹妹艾明玉背着两个破破旧旧装满猪草的背篓沿着田坎向家里走去。烈日炎炎，刚割下来的莲子草被积压在一堆，脱离了生长的土地使得缺少水分而显得有些焉焉的，植物尚且如此，更何况人在这么大的太阳下如何求生。艾明轩额头的汗水一滴接着一滴，流过额头，随着步伐的一深一浅而最终划过睫毛直直地钻进眼睛里，艾明轩停了下来，龇着嘴巴使劲地眨巴眨巴眼睛，朝后伸长手看也不看道：“水。”妹妹听话地递过来老旧保温水瓶装着的井水。老瓶子已经经历了岁月的打磨，被胶带粘了一道又一道还是显得有些无力，艾明轩仰头浇了一身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烫的水，却感觉有些更热。他喘着气焦着一张脸虚眯着眼睛看了看天上刺眼的太阳，低头准备继续走时却看到妹妹的脸蛋已经被晒得通红，却也还是乖乖巧巧地背着猪草一声没有抱怨。“走吧。”他走上前去，接过艾明玉的背篓用手提着就往前走去，艾明玉扯了几下，没他力气大，就听话地捡起地上的保温瓶跟在身后，肩膀上的两个小辫走得一跳一跳
的。“哥，明天就出成绩了，你怕不怕啊？”艾明轩换了一只手提背篓，腾出一只手来扯了扯背后被汗水粘在一块的褂子。“怕嘛呀，考都考过来了有啥好怕的。你哥我就这单脚跳，也就语文好点，那些个数学物理公式啥的像个蚂蚁堆子似的，看得我直发蒙。”“主任还说头一回见语文好得快满分数学差的男生。你还别说啊哥，你上次的作文被我们整个年级传阅，真给气！”艾明玉叼着根草，咧嘴笑出白而整齐的牙齿，像是村子里开得漫山遍野的格桑花。“嘴贫，单脚跳算什么啊，快回家去。等会儿猪饿了又得挨爹骂了。”兄妹俩一前一后走在纵横交错的田坎上，明玉摘了几根狗尾巴草去挠明轩流出来的后颈，一前一后嘻嘻哈哈地打闹着，一阵阵热风拂过去，戴着编织草帽的同乡的人从忙碌中抬头，不由被兄妹俩吸引了视线。在这个小村庄里，村民们都要靠粮食的播种为生。他们忙得不可开交，却也难得被感染得跟着咧开了嘴。太阳毒辣，地上的瓜田里错落地躺着错落有致的瓜。瓜叶子不再翠绿，完成了运输水分使命的瓜藤干干瘪瘪地缠绕在瓜皮上。地里的有些瓜熟了，该到了快收成的时候了。回到屋后，太阳将将落了山丘。一阵子余晖撒在艾家村每户人。家的屋顶上，弥漫着一种恬静。艾明轩放下了两大筐猪草，跑去门口的水管里先接了一大盆泛着黄沙的水咕咚咕咚往肚子里灌，直到走一步就要摇摇晃晃响个不停才作罢，餍足地用手臂横着擦去了嘴角的水渍，就听见一声咳嗽。“嗯哼。”是他爸艾大前扛着锄头回来了。嘴里叼着一根短的旱烟，嘴角被连带着扯得有些向下撇，显得整个人有些脸色不大好看。经久岁月劳作而显得有些佝偻着的身子上套着一层黝黑发亮的皮肤。瞥见站在门口的艾明轩，他哼了一声，有些不满意他还没有去给猪圈里的母猪准备草料。“太阳都落山咯，还杵在这里瞎玩！整天就读书，把脑子都读堵了。一天天的尽想着偷懒享福。”在艾大前的世界里，家里的一切都是他说了算，他是这个家的主人。他认为，男人就该扛着锄头在地里奋力地高高举起，再重重落下打出一个又一个漂亮均匀的种菜的窝。女人就该在家里做饭，读书这种事情只有他的听话女儿才能够出人头地，像他的儿子艾明轩一样整天抱着本乱七八糟的书大把大把地浪费时间万万不是一个男人该干的。艾明轩听罢也没有多做解释，点点头就去拖着两背篓猪草往板子上倾倒，利落地拿起立在一旁墙壁的大刀就开始匡匡地宰着母猪的食料。手上一层握笔杆子磨出来的薄薄一层茧子上面又覆盖了一层又一层劳作留下来的厚茧。他闷声做着，艾大前搬了搁小马扎子坐在屋檐下，总是皱着的眉头下的一双略带混浊的眼望着远处的还带有些许余晖的山头，一口一口砸吧着抽着手里的叶子烟，烟雾缭绕，吹到了旁边的艾明轩面前，他面不改色地继续着手里的动作。“轩娃，小玉妹明天是要出成绩了哈。”艾明轩手中的动作依旧没停，咚咚咚地敲击声作响。“嗯。”“你啥时候去镇上看看我上次给你说的那个种子。割完猪草便宜的话买两包回来，是时候该种了。”艾大前抽着烟，目光从远方收了回来，熟练地将烟叶子裹成的一条往地上一杵，就起身往里屋走去。饭菜的香味溢出来了，他老婆应该是快做好饭了。“小玉妹，少看点书，快来先吃饭了。”艾大前朝着里屋的收拾东西的艾明玉喊道。艾明轩坐在角落，这框草料快宰好了。他听着屋子里碗筷碰撞发出的声音，有些出神。明天就出成绩了，赵老师要的答复，他还没有回。边想着，他从满是汁水的碎草中起身，搽搽手应了一声妈妈的招呼，往屋子里去，一家三口已经坐好了就等他了，艾明玉嘻嘻哈哈地打闹着，老两口笑着叫她规矩坐下快吃饭，艾明轩坐下来招呼了一声，明玉就不闹了，规规矩矩听话坐着捧起了碗。一家四口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吃了饭。深夜里，艾明轩躺在靠窗子旁的那头床上盯着外边儿的透亮月色发呆，一个小石子“当”的一声敲击在糊了一层纸的窗上，艾明轩没做声，不一会儿一个扎着两个小辫儿的脑袋瓜就从底下探了上来。艾明玉正鬼鬼祟祟却和哥哥一对视，咕噜打转的眼睛一下子笑眯成了一个核桃。艾明轩无语，开了窗让她爬进来。“哥，你也睡不着啊。”“老大不小的，有门不进。怎么还改不了喜欢爬窗子的野习惯。”盯着眼前猴子似的溜上床扒拉着窗口的妹妹，艾明轩找了个枕头给她，自个儿下了床道。“哥你快过来，看月亮！好圆好圆啊。”艾明轩走过去，坐在她一旁，跟着望过去。窗外的月亮高高地悬在空中，像是嵌上去的一颗明亮的珠子，圆圆滑滑的。“嗯。确实挺圆的。几时明月可共婵娟。”“切，就你语文好了不起。”艾明玉撇撇嘴，继而转头继续看向窗外，没回头对着身旁的艾明轩说到。“诶哥，你说，明天我们能成吗？”“你本来就晚了两年读书，这次我们一定都可以考上！”明轩没动，继续看着一片朦胧。“早点睡觉，明天才出成绩，今天困过去了明儿我可不叫你。”“哎呀，必须叫我！”月色不断在云层中渐隐渐现，妹妹的声音从一开始的清澈响亮渐渐弱了下来，在一阵嘟囔中，沉沉睡去。艾明轩睡不着，抓了几只实在吵闹的蚊子后，默默地坐在窗边盯着窗外的朦胧看了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