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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冽的风,叫人清醒,也叫人沉醉,一如你,叫我情难自禁,却又无可奈何。我吹了多日的风,本想就此忘记你,可寒风冷到了骨子里,让人连站立也难,可我心中想的仍是你那日笑意盈盈的递给我的一杯热茶,那日以后,再没有那样的茶,和那样明媚热烈的你,所以?你要我怎么忘记你,我这样活在污泥里,见不得一点光亮的人,本该死在这寒风里,却又因贪恋着你给的那一点明媚,如此苟活着。
我痴迷半生,做尽了荒唐事,是世人眼里惊才绝绝的少年状元郎,亦是世人眼里十恶不赦的杀人魔王,那你眼中的我呢?是何等的模样?我没敢想过,我那样污浊,想不出你眼中我的模样。南风跨过沧海,我垂垂将死矣,你又一次的进入我梦里,你还是少时那般美好的模样,我却已再难与你并肩,是我痴迷不悟,是我荒唐半生,六爻算尽了也难得你,如今我悔悟已晚,摇摇曳曳如风中的黄叶,飘飘浮浮如水上的绿萍,归不得,忘不却,唯有少时遇见的你,填补了我一生的空缺,你于我,是救赎,亦是末路,是我的穷极一生,再难寻回。
你自小与我不同,你是丞相家的独女,生来荣光无数,活在众人的爱里,而我污浊黑暗,只有一个当了皇后的姑姑,当年表哥夭折后,她从我死去的父母怀里抱走了我,我不曾见过光明,终日活在深宫的人心计谋里。姑姑要我读书,我便拿起书,一字一字的读,姑姑要我习武,我便拿起刀剑起舞,一招一式的练着,我知道,姑姑要我活着,为的是替死去的兄长报仇,为还未出世的皇子铺路,我也知道,皇帝并不宠爱她,而她,也在兄长死去的那日已疯了,我都知道,可我遇你之前,就这样惶惶活着,贵妃的公主是我下的毒,皇上如今唯一的儿子也死于我的手,却怎么也没人查到我这里,我当然知道姑姑的手段。姑姑时而清醒,时而疯癫,可她说的我都照做了,我分不清对错,我只知道,姑姑的儿子是他们杀的,我如今,也只是为了报仇。
弱冠那年,姑姑将我送去了国子监,我也是在这时遇见了你,世人都未见过我,你也是是,我从前藏在九尺宫墙里那昏暗的地方。没负了姑姑的培养,初来,我便成了那天字班的第一名,众人艳羡,我亦自傲,你是这国子监里唯一的女学生,竟也如男子一般洒脱肆意,可你也会追在我身后,一声声的叫着我子承哥哥,问我那繁琐的诗文。我从未见过光亮,所以你这般的明媚的人叫我向往,我悉心教你,你也仔细的学着,每每我乏累时,你总会为我沏一杯从你父亲那里偷偷拿来的茶,笑意盈盈的递给我,我亦满心欢喜的接着,日复一日,我怎会不知自己的心意。我因着你,开始厌恶那深宫里的人心,开始与姑姑反道而行,可我是什么,我不过是姑姑手中的棋子,怎逃的脱她的掌控。高中状元那日,我骑着大马,看着众人惊羡的目光,却一步步走进了黑暗里,姑姑与你父亲不和,她要我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结果了你的父亲,她说我若不杀了你父亲,那她便要你去死,那晚,我提着刀,站在你父亲的床榻前,,他是人人景仰的好丞相,亦是你的好父亲,我怎下的去手,我扔了刀,在黑夜里遁逃,可我逃不掉,姑姑的人在外面等着我,我怎么逃的了,我为她做了那么多事,她又怎可能放过我,可我为什么要来呢?因为啊,因为姑姑给我描述的未来太好了,她说让我带你走啊,去到哪里都好,她放过我了,我拒绝不了,我拒接不了有你的美好,可我也下不去手,那你是敬爱的父亲啊,我知道她不会杀你只是逼我罢了,可她描述的太好,也许是因为能带着你走,所以向来果敢冷静的我,竟忘了姑姑清醒时的狠厉,我没能逃的出姑姑的手心,不出所料,京城里传出了当今状元郎午夜潜入丞相府,手刃了当今丞相,世人皆不知为何我自断前路,放弃锦绣前程,我也不知,可我大抵又知,不过是我想与你有个未来罢了,姑姑要人死,那人就怎么也活不了,我不做,自然有人做,姑姑亲手将我送进了大牢里,我从前所做的一桩一件皆被世人知晓,前日我还是惊才绝绝的少年状元郎,今日便成了十恶不赦的杀人魔,人人喊打的过街鼠。
你不肯再见我,我知道,你大概也如世人一般恨我,怕我,我自知罪孽深重,无颜见你,可姑姑又不肯我死,她要我活着看这一切,看你嫁于他人,看你恨着我,姑姑要我受此折磨,要我苟活于世,惩罚我不听话的结果。
黑夜里,我看到你了,好多次,可你都愤恨又惊惧的看着我,我不敢见你,不敢再拂过你的头顶,你恨我,我也恨,恨我从前手染鲜血,恨我非要贪恋这一杯暖茶。
可我从来都知道,我是活在污泥里的石头,怎配的上你这样闪亮的明星,可我偏遇到了你,偏又执着的想把这光亮握在手里,如今咎由自取,我无悔啊。
只是,黛儿,我想再听你叫我一声子承哥哥,让我无憾的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