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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里，卜晓云素来心疼智商高的人。
在他看来，这群人像一个特殊的器皿，承载他人天然免责、人们必须共同面对的东西。
还没轮上去谈“际遇”二字，上天的出厂设置，就跑来制造命运了。出厂后的命运，大家共享一个无差别的、或许拥挤的车间，叫人间。
总有人得负责，把秩序与规律看清、总结、输出、科普、回馈分析，再输出，把失去的珍贵找回来，把不好的改良，把未知变作已知，把恐惧的边界缩小，把福祉的边界拓宽。这些工作，全部在这个无差别的人间。
就像看剧的和做剧的、做肥皂剧的和有经典诉求的，做事时，共享同一个无差别时空。
这群人中，尤其让人心疼的，是孩子，因为最容易失调的，就是凡尘中普通人家的天才孩子。
但凡早慧，魔与佛，都离他们好近好近。
看阑杉小说时，卜晓云是在他的字里行间，去默默理解一个记忆里天分和品行俱佳的孩子，理解他那些莫可名状的苦痛。
他告诉她，大一追过一个女孩。那晚抱着吉他，在晚自习教室门口等她到十点，一首两分钟的曲子之前练了一个月。弹完后她说谢谢，然后就走了。
“要是高中那个高呼老师要求的口号、拿奖拿到手软的斜杠班长，我也会对你说‘谢谢’。”卜晓云打趣道，试图让阑杉放松一些。
“过了几天，遇见第二个喜欢的女孩。那一阵子，似乎又觉得一切都变得有意义了。还花半个月寒假时间，在宿舍楼墙上画了一幅《创世纪·创造亚当》。”
“没被罚款吗？”
“罚了。不多。两百元。但比起意义，罚点钱算什么？！整个寒假，我提早两个礼拜到校，每天除了吃饭，给女孩子写诗，就是画画。寒假结束，她过生日，我照着她说她最喜欢的那张照片画了一幅肖像画给她。半个月后，她说她有喜欢的男生了。”
“你感情生活可真丰富。”
“之后，我再也没有其他故事。哦，有的。为了能帮助爸爸减轻家庭负担，大二开始炒股，一个学期过去，成功地把爸爸50万本金炒成了5万。”
大二下开始，阑杉由大一时的恣肆奔放和居高自傲变得郁郁寡欢，常常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坐着。
为了寻找意义，暑假阑杉去山里支教。端着一台摄像机在田间穿梭，拍了一些清退乡村教师的素材，回来之后差点被辅导员清退。
“有时我觉得自己无法正视成年人的生活和自己，否定了太多曾经的自己，最后自己剩下点什么都已经模糊。只觉得自己是个躯壳在这世上游荡，漫无目的，无所适从。”
她报以了深深的沉默。她的小阑杉已经长成一个会独立思考的大人了。
卜晓云既宽慰又心疼。
“这次你来滨州出差，咱俩见见。”电话那端，是阑杉不容分说的坚决。
她没有拒绝。
“你想要什么礼物？”
“你的小说手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