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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银色小船(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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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迈克又一次在噩梦中醒来。
  看着被汗水浸湿的床单,上面隐约的人形身影,迈克想到了弟弟。
  弟弟过世有多少年了?二十几年了吧。在迈克9岁的时候。比他小两岁的弟弟不小心从13层的家中坠亡。
  迈克记得,这件事在当时还上了新闻。学校里,迈克的同学们纷纷给他写了很多关心慰问的卡片,但在放学以后,迈克把它们一股脑的都扔进了垃圾箱。
  爸爸就是那时决定和妈妈离婚的吗?不对,迈克思索,或许是更早。
  在弟弟生前,爸爸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住在家里了。在弟弟出事以后,爸爸就向公司申请了海外派遣。独自去了新加坡,留下他和妈妈两个人,生活在那个别扭的老旧房子里。几年以后,爸爸再次出现,坚持要回迈克的抚养权,似乎还因此动用了法律。妈妈跟爸爸纠缠了很久,最终同意,放迈克去新加坡同爸爸一起生活。
  不管跟妈妈还是爸爸生活,对于小小的迈克来说,没有什么不同。迈克不论去到哪里,自己的身高都是周围人讨论的话题。爸爸也曾带迈克在新加坡看过医生,然而,并没有得到什么结果。其中倒是有几位医生猜测,是由于目睹了弟弟的坠楼,迈克受到了惊吓,从而导致了长久以来的睡眠障碍。确实,弟弟过世以后,迈克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但是,弟弟从未在迈克的噩梦里出现过。让迈克惊醒不能入睡的,确切来说是一种感觉,一种说不出的,像是身体被挤压窒息的那种感觉。从童年到少年时期,迈克都在同这种难受的知觉做抗争,身材矮小反而并没有成为他的困扰。
  他热爱运动,喜欢音乐,擅长交际。
  每当深夜被迈克噩梦叫醒,他会强迫自己专注地去想白日里那些积极美好的事情。他确实有预感到,自己也许会在某次噩梦之后无法承受,从而了结自己。可他并不想死,他还记得弟弟坠楼瞬间,脸上的惊恐表情,他害怕极了。
  起身离开床,迈克给自己倒了杯酒。
  他想起了春夏。一个像向日葵一般灿烂的姑娘。
  迈克在面试时第一眼看到她,就决定把她留下来。他并不想和她发生什么,迈克的心早就和这个世界拉开很远。迈克只想在灰暗的世界能够奢侈的呵护住一棵小小的向日葵,只要每天能远远的看见她的背影,迈克就感到无比满足。
  迈克渐渐让自己陷在沙发里,回想起秋日午后,和春夏在校园里并肩谈笑的美好时光。
  凌晨五点,迈克被警察的电话再次吵醒。电话里警官用责备的口气训斥迈克,怎么能对一位身体虚弱的母亲不管不顾。他们例行巡逻时,在外环高速入口的绿化带旁发现了迈克的妈妈。老人家拿着行李说是被子女赶出了家门。警察让迈克立即来警局接回他的母亲。放下电话,迈克内心毫无波澜。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开车出了小区。
  在给警察写下保证书之后,迈克带母亲离开警局,根据他母亲的意愿,送她回到她自己的那套老房子里。
  一路无话。母亲到家从冰箱里翻出汤圆问迈克吃不吃,迈克拒绝。母亲说:“我不要回老汤家了。我自己也一把年纪,才不要照顾那个老头子。每天就会过来烦我,问我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我还有几年活头?凭什么要给他当老妈子!我要趁现在我还能动,我要出去玩。”
  “所以,你一早就待在绿化带里,是为了等长途车?”
  “对!”
  “那你可不是这么跟警察说的。在警察局里你哭什么?”
  “我一点也不想麻烦你,你跟老汤他们都一样,都只会说我的不好,没人是真心来关心我的,呜……如果我的恩恩在,如果他还活着,现在肯定都那么高了。。呜。。。”
  迈克的妈妈边哭,边用手越过迈克的头顶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大的圆弧。见母亲提到弟弟,迈克的态度软下来:“这样吧,你看家里现在还缺什么,我帮你配齐。不愿意跟汤叔住也行,那我就给你找个保姆在这伺候你。”
  一整天,迈克滴水未进。他被他的母亲领着,几乎转遍了周边所有的家具家电卖场。
  晚上八点多,迈克又被总部的邮件召回了公司。
  公司里只有春夏还在,安安静静地写着学校的论文。
  处理好公务,迈克走出办公室,他的手因为低血糖而不停的发抖。迈克喊了声春夏,春夏见状赶忙起身问他怎么了。迈克问她有没有吃的,春夏赶紧拿出才买到的鲜肉月饼递给他。一连6个,迈克风卷残云。春夏又为迈克泡了杯咖啡。“谢谢!”迈克感激的说。他感觉今日的苦难总算结束了。
  迈克让春夏继续忙,自己坐在这里稍微休息一下。于是春夏转过身,开始噼里啪啦的敲击着键盘。
  看着春夏那乌黑柔顺的马尾,迈克在竭力地控制着自己。
  他看到旁边的工位上有一张口香糖的银色包装纸,迈克动手,叠了一个小小的银色帆船,放在春夏手边,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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