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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不断要求发言诉苦，有两个人争着往台前走，一个是李家庄的李忠华，一个是里仁邨的王瘸子。瘸子走得慢，李忠华捷足先登，主持人金耀财对王瘸子说：“你先等一下，下一个你发言。
终于到了王瘸子发言诉苦了。台子也就二尺来高，别人都是双手撑住台沿，双脚一纵就上台了；王瘸子腿脚不好，趴了两下都没上去，金耀财拉了一把，才上了台子，台下有人笑出了声，工作组组长李高峰厉声喝止：“不准笑，这是诉苦会，拿出我们的阶级觉悟来。”
人群静下来，听王瘸子说什么。
“各位乡亲乡邻们：吭吭……半年前成立农会的时候，工作组李组长给我们讲的话大家都还记得吧。蛇，吭吭吭……咱们这里叫长虫，有露出毒牙的长虫，也有化妆成美女的长虫；吭吭……现在是冬天，长虫都在地底下过冬哩，但是……吭吭……过了冬，它们就会出来咬人。所以我们要把他们挖出来，冻僵冻死吭吭吭吭……我们挖出了冯应乾张子陵就是露出毒牙的长虫，但是还有装成美女的长虫没有挖出来……吭吭，我今天就是要挖出装成美女的长虫。”
王瘸子咳嗽的吭吭声把群众听得挺难受，再一说“长虫”更让人心里阴森森的，谁也猜不到他要说的“美女蛇”是谁。
“……我要挖的美女长虫就是我们南村的唐国泰。唐国泰虽然死了，吭吭……但是，他老婆还在。”
人群中一阵窃窃私语，李高峰组长也感到惊讶。
“乡亲们，我上台时候，大家都笑话我腿脚不灵便，可是，你们知道我的腿是怎么瘸的吗？……吭吭吭……是被唐国泰这条长虫咬的。”
坐在台上的常先生心里一惊，估摸着王瘸子要说的话。
果然不出所料，王瘸子说民国十八年年馑，他到唐家借不下粮，饥饿难忍，因为唐国泰在村里有周济穷人的好名声，所以晚上就想到唐家找些吃的；但是唐家前门叫不开，他就决定从后墙翻过去，求求唐家人行行好。刚爬上墙头，唐国泰从墙里边拿了根竹竿把他从墙头上捅了下去，他的腿就这样跌成了瘸子。
王瘸子最后说：“唐国泰三十多亩地，好吃好喝的，平时人面前装笑脸……吭吭……背后却心黑手辣，这不是美女长虫是什么？他老婆和他一样，……吭吭……都是美女长虫！我要求政府……吭吭……给唐家定地主！”
王瘸子的发言更让人众说纷纭，台下的窃窃私语变成了一片“嗡嗡”声，说什么的都有。
唐树春憋不住了，从人群中站起来，大声喊道：“王瘸子，我大把你捅下去，你咋能掉在我西邻家的后墙外边？好你个偷鸡贼！血口喷人！”
平冬梅要喊，张灵芝硬把媳妇拉住不让起来，任福娃站起来了，可着嗓子喊：“大家都听着：王瘸子，你狗日的想偷鸡，是我天明起来看见你倒在我后院雪地里的，把你狗日的命救了，你现在恩将仇报！”
群众的“嗡嗡”声中多了些谴责王瘸子的声音，几乎听不到对“美女蛇”的仇恨了。工作组三个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金耀财一看诉苦会快变味了，站在台上喊：“大家静一静，王银华刚才说的情况，我们下去还要详细调查。请大家相信党和政府，一定会实事求是。下面请工作组李组长给大家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