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蹦蹦车又在路上行驶了起来,只是那庄稼越来越矮,路边的村庄越来越少,空气却越来越凉了。
这是一趟孤独的车程,孤独的令人寂寞,孤独的令人发狂。
白天的时候,九儿就坐在驾驶室里,一来陪王天保聊天,怕他瞌睡,二来她怕再遇上交警,罚款。
两人聊天聊的没了话题,只有无尽的沉默。
鲁迅老人家说过,“沉默呵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王天保的爆发方式是,车开着开着,猛然吼出一嗓子,
“妹妹你大胆地朝前走啊,
朝前走!
莫回呀头啊莫回呀头。
……”
九儿也唱,
“弹棉花嘞弹棉花,一斤棉花弹成了八两八……”
一如既往的只有蹦蹦车,既不埋怨,也不停歇,只是“蹦蹦”地唱着单调的歌谣,简单而又固执地朝前方滚动着车轮。
又过了两天,看那路标,快到山海关了。
过了山海关,就成了关里人。
王天保就逗九儿,说山海关名气那么大,无说如何也要拐个弯去看看。
九儿听了就笑,“看景不如听景,自己的老家,那个五指山。
被人传说的神乎其神,什么五指庙是如来佛祖的五根手指所化。
什么五指庙里大圣殿,是专供孙猴子的殿堂。
不就是个破庙吗?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竟吸引了那么多的人来看,来旅游。”
王天保说,“话可不能这么说,信则有,不信则无。
五指庙里还有如来佛祖的头骨舍利呢。”
九儿笑了起来,“一个印度死人的头盖骨,说的那么神奇。”
九儿说着话,扭着头却不住地朝车窗外瞧。
真不愧是国道,这里的道路又宽又平,只是路上行驶的车辆很少。
而道路的两边,别说娇贵的庄稼,连棵野草也没有。
到处是裸露的,黑竭色的土壤,偶尔几丛惨白的枯草,也在寒凉的风中颤颤地发抖。
在枯草旁,有一个小小的水洼,那水洼的冰还未开化。
没有水波,没有鱼虾,水洼那颗燥动的心,都被冰雪封存了起来。
水洼旁有棵矮矮的柳树,那柳树很矮,矮的像一丛茅草。
令九儿奇怪的是,就在这矮矮的柳树枝丫间,竟托着一个大大的鸦巢。
这么矮的巢穴,如果在凌云渡,不,不,在整个五指山,巢中的鸟儿不是被野兽吃掉,就是被顽皮的孩子捣掉。
难道这儿没有野兽,没有孩童?
九儿再看四周,这时夕阳西下,只有西天上淡淡地抹了一笔彩霞。
而彩霞下面,天地咬合在一起,像接吻的唇,神秘的让人扑朔迷离。
然而扬目四野,到处空荡荡的,别说有人,连一丝风也没有。
整个天地之间,除了苍茫迷濛,只有蹦蹦车发出的叹息,嘣嘣,嘣嘣,沉重而又固执。
九儿忽然看到那株老柳树下,有一个跃动的黑点,再细看时,那是一只毛色乌黑发亮的乌鸦。
那只乌鸦停在了枯草旁,看着水洼上的冰层发呆。
九儿对乌鸦不陌生,但对这么乌黑油亮的乌鸦还是很惊奇。
五指山不缺乌鸦,凌云渡的乌鸦更是成群结队,常常呼朋唤友地在一起一展歌喉。
九儿家的老枣树上,就住了一只乌鸦。
那是一只多么老的鸟儿啊,苍老,枯瘦,毛色发白,飞起来慢慢的,就连那叫声也是软软的,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