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胆小鬼救兵（1/1）

　　丧尸危机爆发当天。荣锦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急诊科。周晨躲在更衣室的储物柜里，通过透气缝看向外面。离他不过两步路的距离，一位医生将头顶在墙上，身体时不时抽搐一下，粘稠的唾液从嘴角流出挂在胸口。他时不时还会说出一两句囫囵话，给周晨吓一身冷汗。虽然这位医生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但他知道这个同事已经死了。现在还游荡在人世间的不过是他那残暴嗜血的躯壳而已。若是只有这一只丧尸，他说什么也要和它比划比划，但是，他可以听见更衣室外的大办公室里时不时传来的低吼，以及拖曳脚步的声音——轻举妄动只会给丧尸开饭，他必须藏着静候时机。但他藏不了太久。作为急诊医生，他从昨天晚上交接班到现在一口水未喝一粒米没吃——120救护车源源不断把病人送进来，哪怕走廊上都摆满了床位，哪怕门诊大厅里给病人打地铺，但仍旧有数不清的病人需要治疗。可医生们对这种新型病毒束手无策。从临床医学角度，很多病人实际上已经宣布死亡，但他们的躯壳拒绝死去，哪怕被人用拘束带绑在床上，这些残暴又嗜血的尸体也拼尽全力去咬路过的每一个人。而刚刚，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就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黑手扣动了发令枪的扳机，不管是轻伤不下火线的医护，还是重伤等死的病人，他们的病情在同一时刻极速进展，哪怕是最轻症的病人也在十分钟内急性高热，失去意识，倒地抽搐痉挛，等他再睁开眼，已然化作眼睛浑浊的行尸走肉，攻击抱头痛哭的亲友。顷刻间，医院化作人间炼狱。好在，周晨率先瞥见了事态的发展，当大家都高烧倒地昏迷时，他躲进了更衣室里。可他没想到，更衣室里居然有一个同事正在尸变。这位高年资的老师明明看上去很健康——他猛然想起，老师的老婆也是医生，她最近也被丧尸咬了正在家里面休息，两人最近可能有过行房或者亲密接触。他来不及把老师丢出去老师就已经尸变了，背对着他猛然坐起。好在机智如他，卡了个视野。老师没有发现他，但他也被逼得躲进储物柜里。此刻，冷静下来的他又渴又饿，头脑发昏——正直夏日，他不知道自己是太久没喝水外加大出汗导致中暑了，还是太久没吃饭有点低血糖，反正人不舒服，头脑越发僵硬。而且，储物柜里待久了，他感觉手脚都有些发麻。再藏下去，也许他就没有力量和外面的丧尸决一死战了。就在他忍不住准备拼死一搏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嘹亮的警笛声。什么情况？难道是警察来了？周晨知道，警察这个时候也自顾不暇呢，不可能齐装满员过来守卫医院——再说了，现在才来已经晚了。不过，就算只来了一两个警察，这么大的动静，把丧尸引走也是好的。只见外面的医生丧尸被警笛吸引，朝门边走去。对！就这样！赶紧滚！免得我对你动手，破坏了多年的同事情谊！周晨暗暗鼓劲道。然而，丧尸的智商貌似不能支持它从更衣室寻路到楼梯再下楼，它被窗户玻璃挡住，然后开始拿脑袋锤玻璃，几下就把自己磕得头破血流。窗户上也出现了一个点状的放射性裂纹。玻璃很快破碎，这个医生丧尸翻窗摔了下去。随后，周晨又看见楼上掉下来几具尸体。他听见更衣室外的大办公室里进来了许多丧尸，它们很快也把大办公室的玻璃给撞破，摔下楼去。警笛响了有五六分钟，周晨这边已经许久没有动静了。他估摸着丧尸应该走完了，但因为警笛实在是太吵了，他也没办法确认。他悄悄从储物柜钻出来，坐在椅子上，此刻他的手脚突然血脉畅通，让他感觉自己像被接上了高压电，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指尖一直穿到胳膊，腿也一样，让他差点惨叫出来。咬着左手虎口，等手脚稍微舒服一点，他蹑手蹑脚来到更衣室门口，露出半个脑袋查看办公室的情况。大办公室里没有任何丧尸留下。他连忙冲出去将大办公室的门关上，然后跑到窗边查看情况。不过看了一眼，他就差点两眼一黑——只见躁动的尸群以一辆侧翻的警车为中心里三层外三层围了黑压压一大片。一时间，医院外面的大街上人头攒动。不停还有丧尸从医院里出现，或者从附近的居民区里出现。对面居民楼里，不停有丧尸打碎窗户玻璃想跳楼，但却被防盗窗拦住。就在这时，有人敲门。周晨心里咯噔一下，机械地回过头，心想自己难道要赤手空拳和丧尸搏斗了吗？可令他惊讶的是，他透过门玻璃发现站在外面的居然是一个头戴耳机鸭舌帽，穿着红色运动背心的女孩子。她正贴着门玻璃冲他露出焦急又惊恐的表情，让周晨一眼就看出她是人类不是丧尸。他连忙走过去开门把她放了进来。她一进来就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周晨还想问她些什么，但她直接趴在桌面上，肩膀抖得老高。正怀疑她是不是马上也要尸变了，她又一下坐直了身子，抬头仰望天花板，眼睛却紧紧闭着，手也紧紧握成拳头。“你没事吧？”周晨小声询问道。“我没事。”红衣女孩颤抖着说道，“我就是……就是太害怕了。你让我缓缓。”“你没受伤吧？”周晨问道。女孩摇摇头。周晨也不知道这个摇头是没受伤，还是让自己别打搅她的意思。本着为自己性命负责任的态度，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她，发现她穿着运动背心加挽边牛仔短裤，背着一个双肩包，象牙色的胳膊和大腿大面积暴露在外面，穿着如此清凉，一眼就能看出衣服下面有没有藏着伤口。而且，她穿这么少，居然连个擦伤都没有，也只能说是个奇迹。评估完，他才猛然意识到这姑娘身材不错。此刻，女孩已经缓了过来，她取下鸭舌帽晾在一边，抬起一只小手在脸边上扇风。她瞟了一眼周晨，说道：“医生，你就是周晨吧？”“你认识我？”周晨疑惑道。“你胸牌上写着呢。不过，我确实是来找你的。”女孩说道，“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陈舟。”“你来找我？”周晨有点疑惑，他耸耸肩，继续说道，“现在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我就算给你的亲朋好友安排床位也没有意义。”陈舟抿嘴笑了笑，说道：“哈哈，周医生，我找你可不是请你安排床位的哟——是你妈让我来的。”“我妈让你来找我？”周晨疑惑道，“明明是汉语，但我怎么听不懂呢？我妈让你来找我？找我干嘛？”“看看你怎么样了。”陈舟笑着说道，“这不给妈妈报个平安呀？”周晨从衣兜里拿出手机，开机，然后发现有十几个未接电话，都是妈妈打的——看来关机是有先见之明的。刚刚躲储物柜里要是手机响了，他现在恐怕就是死人了！然后，丫的电话打不通，你就唆使人家小姑娘来找人是吧？周晨一时间觉得老妈这事情做的有点过分了，不由把电话关机揣了起来——她喜欢担心，就让她多担心会！自己在纯净区安安全全待着就行了，操心那么多干嘛？陈舟见状眼睛都笑弯了，她说道：“你不发我发。”说着，她突然伸手揽住周晨的脖颈，凑过来对着手机前置摄像头比了个耶。听见咔嚓一声之后，她打开相册把照片调出来给周晨看一眼，然后发给他妈妈。周晨直接把双手插进头发里——不是，几个意思？我给不给我妈报平安这是我家的事吧？你来掺和个啥？“我妈是怎么说服你来找我的？咱俩之前都不认识！”周晨说道。“我租了你家房子呀。”陈舟说道，“然后你妈妈问我你有没有到我那去。我看她那么担心你，所以我就骑车赶过来咯。”“不是，我们家出租的房子可是在城那头！”周晨有点崩溃。“是有点远，但是走环城高速一会儿就到了。而且我骑的小电驴，堵车也不怕。”陈舟说道。还堵车！“我何德何能让你来看我啊？路上这么危险！”周晨说道，“我觉得你应该把自己的命看贵重一点。至少远比我的命贵重。”要是陈舟就这样死在路上，他这心里岂不是又多一件伤心事？“虽然但是，你妈妈那么担心你，我又不忍心看到她那个样子，所以我就来了。”陈舟说道。“那是我妈，她担心我是对的。你就不考虑一下你妈？你妈不担心你吗？”周晨说道。“我？我没妈。”陈舟满不在乎地说道，“也没有爸爸，我呀，孤儿一个。”看着陈舟布灵布灵的大眼睛，周晨忽然觉得自己这辈子恐怕背上了一个难以偿还的人情债——一个被丧尸吓得瑟瑟发抖不能自已的孤儿，只是因为见不得他的妈妈伤心落泪就横穿丧尸危机爆发的城市来危机四伏的医院里看他。如此沉甸甸的心意，他该拿什么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