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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燕妮这个全家族社恐含量很高的氛围里,还是有一个社牛奶奶,一骑绝尘,杀得大家服服帖帖。奶奶的确是家族里存在感最强的人。每年过年过节,只要奶奶出现的地方,绝对是欢声笑语不断。奶奶操持着家里的一切,像一位雄心勃勃的船长拉着一堆社恐艰难前行。也许奶奶也是社恐,是社恐程度最轻的那种,于是反向变成了社恐中的社牛。社牛就是一群社恐人的中心,像太阳一般光芒四射。
奶奶可以随时随地的发表高见,张家如何,李家如何。作为文盲的奶奶,一点也不怯场。她从没有对自己文盲的地位感到害怕。反倒是一屋子有学问的人都默不作声地听着奶奶的训导,时而脸上挂着滑稽的微笑。燕妮思忖到,原来社恐与否跟学问的渊博程度无关。那社恐到底是什么引起的呢,一种远古基因的随机传承,还是某种神秘的物质引导了人的精神。
奶奶时常对爷爷高声呵斥,斥责爷爷没有做好各种事情,发表对爷爷的不满。而爷爷总是哼哼几声,仿佛从喉部硬生生挤出几口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社恐人是不会吵架的,吵架时那种情绪张力是社恐人所承受不起的。社恐人的惯用伎俩就是躲避,把自己变成一个透明人,一立方米的空气。情绪明明是远古时为了躲避危险要存在的呀。这么大的化学反应,如此大的波动,为何要频繁从体内调取呢。
燕妮看着爷爷奶奶的日常对战,猫鼠游戏。她是很懂爷爷为何总是这样表现的。因为她也会这样。每次妈妈要对燕妮发起一次冲突的邀请,发起一次艰难的对话,她的社恐模式就自动开启。仿佛她的体内有一个总控制台,时时刻刻在调控着她的能量和模式。命令她逃开各种形式的情绪碰撞,哪怕那些快乐的情绪,如果太过强烈也会引起她的不适。她渐渐变成了人们眼中的逃跑者。从学校的喧嚣里逃开,从同学的三角关系里逃开,从无数的聚会,庆典里逃开。仿佛她不配得到群体的快乐,她自动变成了孤独的人。
然而,这只是她的外壳,是别人对她的印象。
她继续观察着家族里的成员,希望能从他们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找到自己存在的合理方式。希望成年人们能给自己指引,但是时光越是流逝,经历的事情越多,她越迷茫。家族成员们是都有某种程度的社恐,但大家似乎又各有不同,走的路也非常不同。她没办法直接参考复制。她的路只能自己走了。
除了奶奶,堂姐也有着社牛的特征。一样的光芒四射,一样的中心效应。对自己的身材五官等各方面都有着超越其他人的自信。不是通过对比的来的自信,而是一种仿佛神祗降临的超然的自信。谁都不能挫伤那种自信。燕妮只能看着这种光到处辐射,却无法把这光引到自己身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