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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油顶厂，跟很多机械厂一样，有一个恒星、行星、卫星循环圈。
主机厂、油顶采购大客户，是恒星，自顾自豪横地转着。
范通是大的头部油顶厂，给主机厂供货。它是主机厂的行星。
范通这些行星们，围着主机厂这几颗大恒星，小心翼翼，察言观色，跟紧步伐，努力同步转动着。
范通周
这时候，安琪这个活儿，就是一根救命稻草，挺过这些天，聚富就应该挺过去。
安琪这1000个小缸，怎么也管个20几天的活儿。
不过，安琪也说了，价格不高啊。
“没办法，国外就给这么个价格。”这是安琪永远的说辞。
她当然不会实话讲，实际是她给国外的价格不高，她就是要来砍油顶厂一大刀。
听到价格，聚富老板也迟疑了一会儿。
但还是保产能，保住工人吧。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活接下来，采购相应规格的管子，圆钢，密封件，配件。
工人热火朝天地磨，销，车，铣，镗，抛，再磨，抛光，车螺纹，清洗，安装，打压，测试......
工人们也很开心，做上了出口的油顶，说明我们厂挺厉害啊。
仔细干，好好干，要给外国人看。
5.
25天的争分夺秒，加班加点，油缸做好了。
红色的小油缸，排队挂在喷漆线上，像一个一个小娃娃，欢快地转动着，晃悠着。
安琪来看了几次，表示很满意。打包，装铁架子箱，发货。
钱哪？聚富老板有点羞涩地催问。当时着急做，也没怎么说好结算付款的事儿。
按照惯例，卫星厂给范通他们干活，都是先干活交货，等一个月，或者一个季度一起算账。但给散户干活，都是散户一手交钱，一手拿货。就是不见钱，不放货。
但安琪这个到底算范通的活儿，还是算散户的活儿哪？
聚富老板不太好意思让白纸黑字写合同，觉得那样太见外，怕客户不高兴。
--镇上很多生意，都是这样，不清不楚，没有啥成文的合同，就是口头说说。总觉着都是邻里百家的，谁也不会骗谁。
“跟范通一起算”安琪告诉聚富。
货发走了，出海了。
聚富老板去找范通要钱，范老板才知道这个单子的事儿。
他有点吃惊，心里也有点不悦，安琪这个做法，已经违犯了员工准则，也是行业大忌。
但他啥也没说，只告诉聚富，这个钱不算范通的，谁找他做的，跟谁结算。
聚富又找安琪，安琪说“那行，我付。不过得等国外客户给我钱再付你”。
泰国客户在提货前，把货款打给了安琪指定的账号。
但安琪暂时并没付给聚富。她倒不是想吞掉，她只是担心聚富太小，产品的质量控制有问题。
聚富就巴巴地等着，一天，十天，二十五天。
果然出问题了。一个月后，安琪找聚富，告诉客户说油缸出质量问题了，漏油了，国外客户拒绝付款。
聚富懵了。
安琪说她尽量去找国外协商。她也的确在跟国外协商，她没有让客户核算下到底有多少出现了漏油--这个的确没办法核算准确的数字，除非客户逐个检测。她也没让客户出个有问题的比例，比如10%，还是25%。这个可以用抽查的办法大体的出来。
这是正常的解决方式。就是按比例赔付。如果有正规客户，大家都接受这种方式。
但安琪主动告诉客户说，再重新给客户做一批，1000个，免费。
泰国客户很开心，答应这1000个新做的，如果没问题，就继续下更多的订单。
安琪，给聚富两个选择：要么重新做1000个，要么她安琪自己找地方重做，但聚富的钱就不付了。
聚富傻眼了。做，不做，这么小的厂子，都难以挺过来了。
这以为的救命稻草，却变成了索命凶器。
安琪把聚富轻轻一拨，推下了卫星转动的轨道。
聚富，彻底认输了。
聚富的工厂大门上，挂上了一把黑色的大锁，曾经隆隆响的车间，现在，寂静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