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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之乱,乱在关外;关外之乱,乱在樵县。樵县是没官法的乱地,马贼、逃奴,流寇,乱兵,鞑子……只有走绝了路子,才来这里谋生路,门道也是千奇百怪。瘦皮猴不乏恶意地揣测,瞧这小子模样还不错,莫不是仗着一副好皮相,勾搭了贵人家的夫人小姐?
正如此想着,年轻人似有所感投来目光,凝黑的眸子淬如夜色。
瘦皮猴不知怎地头皮一麻,酒水呛住了嗓子眼。
“咳咳……”
路左没在意,低下头,面前砧板上,是一头剥了皮放了血的黄牛。
半岁大的牛犊子,属于喂饱了青草,还没下地的年纪,肉嫩脂肥,足有三百多斤重,肥壮躯体沉沉压住案头。空洞的牛眼好似生锈的铜铃,裸露的筋骨虬结如藤石。
路左抬起手,指头扫过一排刀具。
牛耳刀,剔骨刀,锯齿直刀,黑沉沉的斧头,厚脊冷锻的大斩刀……最终抄起了一柄剔骨尖刀。
尖刀宛如一尾灵活无比的游鱼,在路左指间摇头摆尾,滑过坚硬的骨头,切开柔软的筋肌。
抹骨,剔膜,挑筋,也没见他使多大力气,大块大块的牛肉便从粗壮骨架上纷纷剥离,噼里啪啦落在案头。
鲜红的肌肉上点缀着雪白的脂花,纹理紧实,大理石一般漂亮。
“路掌柜,好一手欺软怕硬的刀法。”有人叫好。
欺软怕硬,听着刺耳,在这里却不是贬义。
屠宰一行有八个字的讲究,“挑肥拣瘦,欺软怕硬”,前者考验眼光,后者考验手艺。要知道,刀口纤薄,牛骨厚硬,薄性子对上倔脾气,刀具的寿命足以折射出屠夫的本事。铺子的上一任主人郑屠户,就以三年不换刀而颇有豪名。
“我看呐,路掌柜的刀工,比起郑屠也不相让了,酒水也更爽口,就是这肉,照郑屠做的差了些滋味儿……”
许是喝多了酒,这人口齿有些不清。
路左头也不抬,似乎根本没听着。
酒桌上推杯换盏,这句话很快被吆五喝六的喧闹淹没掉。
“路掌柜,你那只猫?”
“醉着呢。”
“路掌柜,上酒!”
“没空,自个弄。”
“路掌柜……”
渐到了三更半夜,最后一桌客人也散去。狼藉的杯盘,缺口的海碗,黏糊糊的碎骨,沾着油花的碎银铜板,散落了满满一桌面。
路左继续干着活,一张粗豪大脸不声不响,从他肩膀上探了过来。
来人身披敞怀汗衫,挺着油光光的大肚皮,一把络腮胡子埋不住满脸横肉。
“俺老郑的刀,顺手不?”
“不差。”
路左屈指一弹刀脊,金铁嗡鸣连成一串,从指间漫开。
“都说樵县人忘性大,却还有人惦记着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