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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文轩想了想。
“世上的事情,到了最高处,在意的都是法理的正确性。规矩为何、道德为何、官员为何能使役万民、陛下为何一言九鼎,普通人看起来,是暴力使然,说法更像是借口,但真正到了高处,才能知道,唯此说法,才真正决定了天下是否安定,野心家是否能按捺住自己的权欲……”
“孔孟于春秋诞生,不过一家之言,说的是二人对于春秋时大治的一些想法。真正给它奠定百世之基的,却是董仲舒的天人感应,他说,天有意志、天永远是对的、天有大仁,因此假托皇帝而治世。李先生,正因天有意志,故此一切的正确因天而出,即便你对某些事情有疑问,也因为上下尊卑,无可置疑。而有了这真理的所在,世人才可以真正从学问上解释世间的一切。”
左文轩缓缓地说到这里,面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
“但按照西南的说法,儒学在世间的卑污,也就因此而来。李先生,天地有没有意志先不谈,我辈如何真正的知道天地的意志呢?礼部的规规条条,司天监的故弄玄虚,如同巫蛊的跳大神一般,我们都知道,那不过是一种表演。董仲舒的天人感应,用一种说法,确定了皇帝代天的法理,再用这种法理驱动暴力,去清理一切质疑此事的人。可若是我们都是假天地之言为己言,这里推演出来的一切,又哪里站得住脚?”
他说到这里,李l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太过激烈的神色:“只是如此一来,世人终究能得数百年安乐。若是历朝历代,皇帝说自己不是天,文轩,那会如何?”
“所以西南认为,儒学是一种相对成功、甚至非常成功的模型。”
“那为何不能并行呢?只需将格物学纳入进来……”
“恰恰是格物学,眼下并不容易纳进来。”左文轩道,“格物学的基础,是小的东西,是权宜的东西,它说的是,在某时某刻,囿于我们的手段,我们对某件事物,有这样的观察结果,因此推测它有这样的规律,而我们随之思考,基于这样的规律,能发生怎样的一些变化。格物力求从小的地方,能够掌控的地方寻求短暂的真理,再用这样的真理砌成大厦,最后再去窥探天地,但儒学从一开始就定下了大的‘真理’,一个从小到大,一个从大到小,都想要解释这个世界,他们迟早要撞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