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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电话(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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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接到老家打来的电话,问我在昆明干什么?
  我说,在书店上班。
  母亲说,怎么很久没给家里打电话,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我说,没有,一切都好,就是太忙了,有时候。没有往下说,这不是事实,我隐瞒了一个谎言。冒然辍学这件事并没有跟家里说,和南西回来昆明那会,只简单交代过我回来昆明了。当时母亲喊我回去一趟,我说好,又说忙找工作,如此晃到现在,确实很久没跟家里通电话了。
  母亲又盼望,叫我回去一趟。
  我听到这句话感觉很愧疚,用手捂在嘴上停顿片刻,还是说,过一久回去。
  母亲像上次一样说,回去的时候提前说一声,她好准备。我当然知道母亲要准备什么,一股暖流涌遍全身。立刻明白我永远是她们的孩子,即使在外面做错了事,回到家顶多只让她们失望,失望过后仍然疼爱有加。尽管我的内心已经面目全非,烙下孤独、泪水、理想、幻想,总是希望自己活成自己的模样,活出自己的人生价值,目前完全不是,格格不入,很是愧对她们。
  母亲又说了许多老家的事。我认真听着,仿佛已经回到她们身边。老家那个老人抬上山了,那个小伙娶媳妇了,那家娃娃出来读书了如此这般流淌在乡村的事件,母亲说的活灵活现,想要告诉我一个信息,我应该参与这些事件,但又因为我比较特别不参与也不见怪。老家人总是对在外打拼的人保持宽容,觉得背井离乡的人不容易,那里都要花钱。
  这时我突然想到我离家求学时请我喝酒的三叔,便问母亲我三叔在做什么?
  母亲问我为什么突然想起他?
  我说前几天我好像梦见他了。
  母亲说,他死了。
  我惊讶地问母亲,怎么死的?
  母亲说,开拖拉机走山路翻车压在身上,当时就死了。
  我想起那条屋后通往山岭的黄泥路,隐藏在山林里,雨水天走路很容易摔跤。三叔应该就是在那条路上翻车,在过去不久的那个夏天里。
  母亲准备挂电话的时候,我又问母亲,那么白雪在做什么?白雪是三叔的女儿。
  母亲说,白雪在外面读书,好像是大理。这久也生病了,听别人说这种病不好治,怪可伶的。
  我问母亲是什么病?
  母亲说,哎呀她不记得了,只听她母亲说过几句。
  挂了电话。我却想不起白雪的样子,只感觉她很听话,我在三叔家喝酒那个晚上就是她泡的茶水,泡完就去睡了。我们只顾聊天,也没有注意她一眼,否则我不会忘记,尽管她喊我哥,我们却没有交谈,极少见面,平日我在外面上学。三叔指着我对她说,这是你哥。她低着头喊一声:哥。就走开了,显然很害羞。其实在她那个年龄我何尝不是她的性格,只是后来外出,脸皮离开了故乡温暖的山风呵护,不得不带上面具,装模作样变成一个社会人,似乎又格格不入,走上边缘,尽管内心还是那个理想的少年。那晚三叔揭开了我的面具,说我是一个内心做事的人,未来必有前途。我听了很高兴,倒不是关于前途这句话,而是说我内心做事。说的很准,把我的特点完美诠释出来。那晚屋外山风凛冽,几棵竹子在屋檐前飘荡,天很黑,没有一棵星星,看来要下雨,也可能憋一个大晴天。灯泡下倒酒,倒好突然停电,三叔点上煤油灯,竹影在板壁上婆娑,油灯下喝酒,骂电站,经验说过会就来,不来也不怕,照样喝。三叔喜欢喝酒,干活回来总喊三五人来家里,却喝几口脸就红,红的灿烂,嘴好讲话,声音洪亮。三婶不时劝一句,你少喝点。却不真管,只为了说这句话,因为只有她闲着。三叔回应,你别管,高兴。我被三叔喊去喝酒,心里觉得他人不错,平时在家极少出门,这一点像极了从昆明回到老家的王棉,我们常年在外回去很难融入故乡群体,没有共同话题。
  我们这一代人很奇怪,漂泊在外思念故乡,回到故乡已经不能完全融入故乡。难道因为地域限制被打破,变得似乎那里都是故乡,那里都不是故乡,注定了一生漂泊流浪。很难再有“安顿下来”的朴素情感,安顿的不仅是身体还有灵魂,已经被撕裂,变成大街上飘洒的纸片,很难把自己集中起来,成就一个谨慎的个体。世界太丰富了,我们都已被迷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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