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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继续往下说,众人却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叶亭宴定定站着,用一种有些奇异的口吻缓缓问:“太师疑臣的身份?”
玉秋实摇首道:“身份?不是身份,是目的——这猜测,在北幽并不难闻,御史要授官,必定是被细细查过身世的,然而这样的传闻,为什么没有到陛下的耳朵里?就算是老夫,也是无意得了机缘才知晓,是谁在其中刻意含糊了此事?”
他立刻转身,向宋澜恭谨拜道:“臣方才想同陛下所言,便是如此,陛下可用叶氏旧人,却不可用身份不明之臣哪!”
落薇在心中冷笑了一声。
玉秋实不愧是浸淫多年的老狐狸,好毒的心术。
恐怕在宋澜带叶亭宴回京之际,或者更早,在他看了《伤知论》、猜测到宋澜想擢此人以遏相权时,便开始着手探查起了叶亭宴身上的破绽。
叶氏二公子都认下了这个弟弟,宋澜派人查时,压根没想过此事。
玉秋实则特意寻了北幽武将,细细问来,一字一句、一日一岁,终于寻出了这一个口子。
只消添油加醋一番,便可在本就多疑的帝王心中落一抹不可散去的阴云。
叶亭宴要如何证明自己的身份?
——就如同如何证明“我”是“我”。
倘不能简洁有力,即使宋澜此时不信,过后用人之时,也不可能毫无芥蒂了。
得心应手的诛心术。
落薇托着腮,心中忽而想,宋澜与玉秋实勾结已久,玉秋实想必数次在宋澜面前进过关于她的此类言论。
毕竟这二人心知肚明,她与宋澜是同抱刀刃而眠。
暗夜无光,不能兵戈相向,可若天光大亮,一切便无所遁形。
宋澜竟能顶着这样的猜忌,大胆在她面前做戏,是自信所行之事永远不会被她知晓,还是寻不出第二人来弹压玉秋实?
从前在她心目中怯懦羞涩的少年人,竟也早生了这样的七窍玲珑弄权心啊。
宋澜的双眉已经紧紧蹙起,落薇还专心盯着手中的未曾吃完的点心,玉秋实却突然转脸,冲着她道:“陛下与娘娘当初都见过三公子,陛下只见了一面,记不得也是有的,娘娘,您是否与三公子私交深些、尚还记得他的模样呢?倘若如此,倒是不必再查了。”
她答是,倒是能为叶亭宴解决眼前困境,只是不免要将自己牵涉进去、频频提起当年。
她与叶亭宴无甚私交,闭口不言已是恩惠了。
于是落薇立刻否认:“太师说笑,本宫与陛下一般,都只见过年少的三公子一面,哪里还能忆起什么模样,只依稀记得是位清丽公子,陛下,是否?”
宋澜挤出一个笑容:“是只见过一面的。”
叶亭宴孤零零地站在点红台上,手中的金盏已然空了。
听了她的话,他既未失落,也未慌张,只是掀起眼皮,朝她淡淡看了一眼。
他这一眼却让落薇突然意识到,方才那个过于巧合的撞见,或许是叶亭宴已经预知今日之祸,想来求她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