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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那匣子的木盖被揭开的一刹那,步筠清楚地听见了虚空中某根丝弦绷紧到极限,随后倏然断裂的声响。
有她当时不知是什么的东西顺着盒盖滑落,将她原本能够一眼望到头的人生彻底终结。
从她执着地求皇后将匣子开启的时候,一切就回不去了。
步筠是落薇的司衣女官,怎会不知这块玉佩的意义——那是皇太子亲自镂刻、送给未婚妻子的信物。
刺棠案发之前,落薇将这块玉佩丢了。
发觉后,落薇急得立时便发动所有家仆出门去找,她亦帮落薇寻过闹市的每一个角落,一无所获。
可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只木匣中?
这木匣又是缘何曾出现在逯恒手边!
落薇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地说着,说从未想过还能再见到这块玉佩。
——就在宋澜的旧匣之中。
步筠匆匆离去,语焉不详,趁着逯恒尚未归来之际,她在他宫中的住所处仔细寻了一遍,一无所获。
步筠仍不放心,又寻机到他的外宅中搜寻,这次,终于让她找到了厚厚一叠书信。
说是书信,其实不然——那是逯恒精心临摹旁人字迹留下的废弃纸张,他临得极为精心,恨不得一张草纸上只习一个字。
那字确实说不出来的熟悉,步筠心惊肉跳地往后翻阅。
“见、信、勿、念……”
这叠书信藏在他床榻之下,最为隐秘的地方,有几张边角还有被火燎过的痕迹,想必是本想烧毁,却因什么事情耽搁,后来便忘却了。
见信勿念、见信勿念?
步筠痴痴地重复了许久,手越来越抖,一些旧日的记忆侵袭而上,她模糊地回忆起,这似乎是落薇从前随手写给她的书信。
彼时她随皇室下江南春巡,写信告诉她自己见了什么样的时兴料子和刺绣针法,并托她为自己制衣。
就这一封信,只这一封信。
这封信为何到了逯恒的手中,他精心临摹落薇的字迹,所图为何?
她顺着床榻滑坐在地,冷汗直流。
冬日过后,一个昏黄的傍晚,步筠将逯恒约至二人从前时常幽会的西园之中。
他没有迟到,进门时步履匆匆,边走边解着自己的麒麟护腕:“阿筠,昨日方才见过,怎地又想起要在此处会面?再过几日你就要出宫去了,届时……”
步筠转过身来,看着这张无比熟悉的面孔,颤声问道:“你为何要背叛殿下?”
她这些时日耐着性子回想许多,愈发心惊——似乎是许久之前,她就在宋澜殿前恍然瞥见过他一次;他外宅之中,某一日泡了宰辅玉秋实偏爱的顾渚紫笋;刺棠案后,他带着整个金天卫投至新皇麾下,金天卫因旧主逝去祭剑三日,他连一滴眼泪都不曾落过。
逯恒先前不肯承认,可实在答不出她的诸多疑问,最后只好垂着眼睛,冷不丁地问了她一句:“我忠何人、事何主,同你我的荣华富贵、逍遥快活有何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