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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潘星奎,你跟你妹发火,打自己的孩子干嘛?”金桂说,“家美,带妹妹到外面玩去。”
家美很乖地放下碗,牵着妹妹出去了。
桌上,星雨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吃饭。
过了一会儿,萧金桂说:“既然你这么想上学,那就给你找个地方学点手艺吧。潘文汇不是在远阳技校的食堂上班么,听他说那里的学费很划算,学两年就有去大厂实习的机会,实习有补贴,干得好还能吃上铁饭碗呢。赶明儿我去托他给你报个名……”
潘文汇是萧金桂娘家的老邻居。他父母在石淙镇开了个麻将馆,就在晒谷坪旁边,离星雨家不远。麻将馆人气很旺,管吃管喝管买烟,平日里热闹非凡。
逢年过节,除了打麻将,客人们还能看到县剧团在晒谷坪里搭戏台唱地方土戏:《刘海砍樵》、《目连救母》、《薛刚反唐》……金桂夫妇农闲时分都会过去打几把,潘德庆更是常客,没买码之前一天能在那里泡十几个小时不回家。
“我不去!”星雨不知哪里来的胆量,大声说道,“我今年十八了,已经是共和国的公民了,受教育是公民的基本权利。你们没有理由拦着我,法律也不允许——”
实在不行就跑。她想。到了江州,上了大学,搬进了寝室,潘星奎还敢把她怎么样?冲进学校,堂而皇之地把她拖走不成?何况她在江州还有个妈妈,再怎么生分也不会不管她。
一个东西向她砸过来,她本能地一闪,还没看清是什么,一只大手拽住她的头发,将她拖到地上,拖进里屋。
她挣扎着站起来,脸上挨了重重一拳,鼻血喷溅,好像拳头直接砸进了脑袋。她死死地抱住头缩到墙角,身体蜷成一团。
屋子很小,门被关上了,她无处可逃,只听见噼里啪啦的声音,无数只脚往她身上猛踹,她在地上翻滚。
“打不死的婆娘!敢跟老子顶嘴、拿官腔压我?你有几个胆?”潘星奎狠狠地骂道,“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之后是一连串的“刷刷”声,门背后挂着一根旧皮带,打人专用。
她感到口中有股奇怪的苦味,像是破损的器官释放出来的。
时间越来越慢,她好像走进了一个乏味却无法离席的电影,而她自己则是一个在炮火中狂奔的士兵,只求能躲开一枚枚落在身边的炸弹。
墙上有幅陈旧发黄的年画,身穿蟒袍的财神手拿元宝、笑嘻嘻的脸蛋上有颗豆大的黑痣。
定睛一看,那不是痣,而是一只被拍成平面的苍蝇,薄薄的翅膀倔强地闪着银光,仿佛在告诉大家它曾经活过、飞过。
财神的两边是一幅对联:“喜迎四季平安福,笑纳八方富贵财。”
她在心中来来回回地念着,测试着自己的神智,看能不能把它记下来。无奈眼皮越来越沉,眼前的一切好像失去了重力一般飘了起来。